“爸爸!”她截斷父親的問詢,由衷地道了句,“我好想你。”
昨晚從放映室離開時,宋知已做好永彆準備。
朝離夜歸,此刻再相見,於她,完全是失而複得的驚喜。
她因此難抑澎湃感慨之情。
女兒長大後就再沒擁抱過周衍,他顯然沒料到此行此舉,麵容微微怔忪。
頓了會,他才輕攬女兒道:“昨天不是剛見過嗎?怎麼突然這樣說,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想起男人昨晚特意給自己放《肖申克的救贖》,宋知不禁低笑一聲。
她鬆開周衍,眼裡是真實的輕快:“沒有。就是學車挨了太多教練的罵,以至於每天回家看到爸爸都覺得更親切了!”
其實純粹是瞎扯,但因她的笑發自內心,周衍也信了。
他亦跟著流出笑意:“那就好。本來你昨天的狀態還讓爸爸很擔心,但現在我放心多了。”
想來青春期女孩兒的心情,本就如四月的天,說變就變。
周衍不再多問,拍拍女兒的肩催促道:“快進去洗漱早點睡覺,爸爸抽支煙就回。”
“嗯。”宋知頷首,也沒打算過多矯情。
她推開門,又重返三層角落的小房間。
與周衍的小小插曲,意外地令宋知尋回冷靜,開始能夠去整理陳焰之事。
夜深風靜,她躺在床上輾轉未眠,腦內不斷去複盤少年的表白。
其實宋知並非第一次被異性表白。
在她的中學生涯裡,也曾收過情書,甚至在校慶活動上被告白過。那時,宋知都是心無波瀾的,直白的拒絕。
這一次呢?她問自己,那這一次也要果斷的拒絕嗎?
答案是肯定的。
她之所以與周亦嬋延長交換期限,不就是為了理清這些,與陳焰徹底斷交嗎?
要拒絕一個人非常容易,隻消平靜的殘忍,彆給眼神甚至彆回應。假以時日,再熱烈的感情也能消磨殆儘。
就像宋語默對她那樣。
選擇已做好,執行方案亦有眉目,宋知的心卻反而又浮躁起來。
她一連翻了好幾個身,才隱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不忍那樣對陳焰。
沒人比她更清楚,滿腔炙熱被澆滅後的心痛與荒蕪,己所不欲,她不忍施於少年。
但好像,非做不可。
宋知轉念又安慰自己,也許陳焰根本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喜歡呢?
他本就是一個野性難馴的浪蕩子,身邊從不缺可賞之花,他口中的喜歡會有幾分真心?畢竟,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周亦嬋,但他也沒發現不是麼。
陳焰喜歡的究竟是周亦嬋,還是宋知?
亦或者,根本就是“宋知所扮演的周亦嬋”,一個虛假的幻影。
或許或許,她想,少年不過是對假象抱有新鮮感,所以一時興起。
思及此,宋知躁煩的心又慢慢歸於平靜。
意識漸漸迷蒙,要拒絕的念頭倒是越來越清晰……
*
由於陳焰告白時放話要“明天見”。
翌日,宋知便起了個大早,仍選擇了清晨第一批練習的時間前往駕校。
她知道少年作息不好,總愛挑午後人最少的時候練車,才故意這麼早去,為了避開他。
拒絕的第一步,便是無視。無視他人,無視他說的話。
他想見麵,宋知偏不見。
結果——
她邁入駕校裡沒幾步,便看見了昨夜那輛囂張蘭博基尼小牛停在這裡。
宋知登時駐足,踟躕少頃,最終還是鎮定地朝訓練場邁步而去。
遠遠地,就看見少年仍是那身紅衣黑褲,斜靠於樹乾上和兩個教練相談甚歡。而在他們的旁邊,偌大的訓練場,今日竟一個人都沒有。
這很反常。
若沒記錯,他們這期學員裡,有好幾個女生怕曬,往常都是這個時間點來駕校的。
宋知刻意忽視掉陳焰。
她上前,狐疑地問教練:“教練,怎麼今天還沒人啊?”
“喏。”教練笑眯眯地盯向陳焰,“這位賽車手為咱們駕校捐了一批VR駕駛模擬器,學員們都體驗新鮮玩意去了。”
男人說著為她指路:“就在那邊一樓,你去不去?”
“你們這批學員運氣好。陳大賽車手說,既然捐來了,就要讓你們正學車的學員體驗上。”
教練感慨說,“等今天測試完畢,我們駕校的學費就要漲價了。”
宋知驀地一怔。
事實上,她在挑選駕校時,就了解到有的學校可以VR練習。她其實很感興趣,但那些駕校的學費普遍更高。
駕照的姓名畢竟是“宋知”,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卻不料,陳焰似為了追求她,竟大手筆地為駕校安排了VR模擬器。
可是,他怎麼會想到這點,自己有對他提過想練VR嗎?
難道是那夜在卡丁車俱樂部,極享受最後的放縱時無意提過麼,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宋知心有觸動,卻麵若無波地搖搖頭:“不了,我喜歡練真車。”
……
教練無語,但還是一甩鑰匙:“行吧,那上車。”
宋知便立刻緊跟教練,全程都沒正眼看陳焰一次,仿若他就是團隱形的空氣。
往常,她隻練一小時就會離開。
可今天,許是有人等待著的緣故,她開了近兩個小時都仍不願下車。
最後還是教練說:“差不多了,你已經很熟練不用再練了,明天我就安排你考科二。”
加之其他學員也恰好從VR室出來。
宋知無意“霸車”,隻好點頭:“謝謝,教練辛苦了。”
躲躲閃閃再回到樹下,陳焰似等得不耐,已然離開。
宋知輕輕舒氣,踩著斑駁的日光,也轉身往外。
一直走到公交站台坐下,少年也都沒出現。她想,還好,陳焰的耐心比她想象的更少。
估計再晾幾次,他也就自覺無趣了。
等待的公交班次很快抵達。
宋知起身,才剛走到登車口,身後少年郎朗的聲音突兀響起。
“哇,大小姐你好狠心。”
她猛地一頓,側身回首。
隻見熾烈的夏光中,陳焰手拿兩瓶凝結水霧的罐裝可樂走向她。
最後,少年在她麵前站定,投下一片清涼的陰影。
宋知聽見他抱怨:“我在這等了你一夜,真就一句話不跟我說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