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小臉在火光中掙紮得更起勁了,眼珠凸出,慘白的臉上出現了青紫色裂紋,就像爆裂的血管一樣。
而謝無宴看向它的眼神,比那黑色火焰還要冷。
“這是一隻喉寄生,就是之前附在那些烏鴉嘴裡的東西。”他頓了頓,解釋道,“之前我想錯了。起初,我以為是因為你回家侵占了烏鴉的巢穴,但現在看來,它的目標似乎,一直就是你。”
“我?”祝泉澤一臉無辜,“為什麼是我?”
“因為相比烏鴉,”謝無宴慢悠悠開口,“你顯然是個更美味的宿主。”他還強調了一下“美味”二字。
“美味?喉寄生是妖怪嗎?”
“不。喉寄生是一種鬼。”謝無宴搖搖頭,“大多由人間幼崽死後而成,人類嬰孩可能性最大,也可能是什麼小動物。這都是些尚未離開羊水的幼崽,失去母體便無法生存,所以死後也隻能寄生,喜水而畏火。”
祝泉澤頓時了然——第一次看到它,是在後院的水盆裡。而自己的名字“泉澤”,上下左右都是水。
謝無宴問道:“你五行缺水麼?”
“倒也不缺。”
謝無宴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祝泉澤出生於道醫世家,既然命中不缺水,那這個名字背後定是另有深意。不過,謝無宴並無意打探。
陣法裡的冷火還在燒著,那尖叫聲終於小了下去。
謝無宴劍眉微蹙。他算了算時間,心想這燒的也真是夠久的,其中怨氣可見一斑。
“這孩子死前年紀分明不大,但怨氣極強。它現在隻是附於鳥獸身上,若是見過人血,變成厲鬼指日可待。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附近虐待孕婦、或是棄嬰一類的事情?”
祝泉澤搖搖頭:“沒有,我昨天才回來呢。”
謝無宴一臉若有所思。
終於,陣法裡的火舌矮了下去。冷火燒完之後,嬰兒小臉跟著之前的墨水法陣一起消失了,半點灰燼都沒留下。
“它現在去哪兒了?”祝泉澤瞪著自家空無一物的地板,“鶴鳴山上有專門處理這些的——”
謝無宴打斷他:“沒事。已經被陰差帶走了。”
“陰差?”
祝泉澤都沒見人召符,有些難以置信:“原來你是天師啊。”
謝無宴很無所謂地聳聳肩:“你說是,那就是吧。”
祝泉澤:“......”
這種事怎麼能隨便呢!
天師的選人、修行再到考核,每一步都極其嚴苛。那鶴鳴山上多少道士,終其一生都半隻腳跨不進門。極少有天資的人,哪怕領了天師證,大多也半輩子碌碌無為,止步於入門的那一檔。
“哦對了,說到天師,”謝無宴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塊結著雷擊木珠的玉牌,在祝泉澤眼前晃了晃,“我倒是有個這玩意兒。”
祝泉澤仔細一看玉牌上的花紋,嘴巴頓時變得有九靈的腦袋那麼圓:“三洞五雷籙?!”[1]
他小時候經常隨爺爺出入鶴鳴山,因為某些體質相關的原因,接觸了不少授籙天師。在祝泉澤的記憶裡,授“三洞五雷籙”的,都是正二品天師。那已經是很高很高的品級了,鶴鳴山上的正二品天師,都是些臉上大寫著“即將作古”的老爺爺。
而謝無宴,也太年輕了吧?!
怎麼看都不像。
果然,謝無宴一挑眉:“哦?是麼?”
他仿佛這才第一次看自己玉牌似的,低頭摩挲一番:“誒,還真是。就是這符刻得不太標準。”說著,謝無宴很無所謂地把玉牌又給收了回去:“我淘寶上買的高仿,花了我一百五十塊錢。”
祝泉澤:“......”
祝泉澤和他開了個玩笑:“巧了。我的執業醫師證也是淘寶買的。”
才不是。考得血都要吐出來了。
謝無宴笑了,故意抱了抱拳:“幸會,祝大夫。”
祝泉澤連忙點頭哈腰:“多謝,謝天師。”
而蹲在一旁的九靈,早已露出了一張不耐煩的臭臉,拍了拍尾巴,又搓了搓爪爪。
愚蠢的人類啊,廢話怎麼這麼多!
Ballball你們不要說話了我們吃飯飯吧!要知道,它盯著那條蒸魚眼睛都直了!口水在異次元裡流成了一個太平洋。
剛出爐的江鱸很新鮮,身上切了花刀,雪白的肉塊飽滿鮮嫩,一塊塊都翻了起來,火候正好。魚肚裡塞了大塊去腥的薑蒜,魚身上鋪了一層翠綠的蔥花,點綴著幾顆紅辣椒。最後剛出蒸鍋的時候,再淋上滾油與豉汁,魚皮上閃著亮晶晶的光澤,蔥香四溢。
喵喵喵,這!才是人間值得!
這!是喵生的終極追求!
不行。
它忍不住了!
九靈正打算對著蒸魚伸出邪惡的爪爪,就被祝泉澤從後麵揪著抓了起來。
小黑貓在空中徒勞掙紮:“喵喵喵?”
“吃飯飯之前要先把爪爪洗乾淨哦。”祝泉澤把小黑喵抱進廚房,擠了一點洗手液,把它蘸著墨汁的爪爪放在水龍頭下搓了搓。
九靈對著滿爪的泡泡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嗚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