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地互相看了一眼, 被吸血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
銷售隻好也湊上前來, 他可以隨便對工地工人無禮,但這幾位畢竟是金總帶來的客人,總不能太拂人家麵子。銷售壓著怒氣問道:“這鳥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 沒問題。”祝泉澤打著哈哈站了起來, “城裡人沒見過仙鶴,好奇。”然後他對另外二人使了個眼色, 笑得很溫和:“我們走吧。”
“這兒其實就沒什麼好看的,A區基本建完了,剩下的還在建設中。”銷售一邊走,一邊給人介紹。他似乎很不喜歡來工地, 草草地帶著大家轉了一圈就算是完事兒了。
對此,祝泉澤求之不得, 畢竟有這位大兄弟在, 他們調查處處受限。
與銷售道彆之後, 三人假裝離開, 下山後又折返回了工地。
這回他們沒走銷售之前帶他們走的“參觀路線”, 而是從邊上小路繞上去的,可謂“大開眼界”。參觀路線修得乾乾淨淨, 平平整整,四周綠化帶都做得很好, 和這裡的彆墅群一樣高端大氣上檔次, 而一旦出了那片白圍牆, 外麵到處都是被人踩踏出來的黃土路, 原本的綠植七倒八歪,大把裝修垃圾堆積成山——泥土,石塊,粉刷廢棄料,五顏六色的塑料袋......一座座小山包似的,似乎也沒有人處理。
祝泉澤一行人再回到工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剛好趕上工人們晚餐,大家正在領盒飯。三人拿著悅雅集團的訪問工牌,倒也混了一口飯吃。他們借著和工人們一起吃飯的檔口,各自行動,分彆去找工人采訪聊天。
起初,工人們還對他們心懷戒備,但祝泉澤從山下捎了幾打啤酒,又帶了幾條煙,大夥兒們七嘴八舌的,頓時就聊開了。
祝泉澤在人群裡認出了中午圍觀死仙鶴的一個小夥子,便上前問道:“昨天死仙鶴的事,是第一次發生嗎?”
“不是,這種事也忒常見了!”小夥抽了人的煙,喝了人的酒,話自然也就多了一點,“最開始是死老鼠,一隻隻地往工地上扔,然後什麼雞啊,鳥啊,還有一次是黃鼠狼......這次變成仙鶴了!”
另外一個人搭腔:“對對對,你說山裡死點什麼吧,的確也正常,但哪能次次都死工地門口啊對不對,明顯是被故意放過來的!”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哪個神經病在裝神弄鬼......但後來才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有一次,死了一隻大山雞,”那工人略微誇張地拿手比劃了一下那山雞的大小,“有同事就眼饞了,說這雞毛色健康,肯定不是雞瘟死的。一定要剖了燉湯。”
“我說這麼邪門的雞你也敢吃,都不怕得病!”那工人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還真當自己在說書了,抑揚頓挫的,“但那雞剖開後,裡頭竟然幾乎沒有血。那雞的血被吸乾了!”
祝泉澤在心底“嘖”了一聲,心想果然是同一個東西。
子楨那邊聊完也有新發現——為了保證工作效率,悅雅集團的工地都是二十四小時輪班連軸轉的,有工人說,他以前就做晚班,因為晚班工資開得高,但後來他發現,一到晚上,山野裡就會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每當他靜下來屏息聆聽,四下就一片寂靜,但當他忙碌起來,那聲音又開始嗚嗚咽咽的。
瘮得慌。
他強調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聽到哭聲的人,這也是為什麼現在做晚班的人越來越少,甚至白班都遭受了牽連,鬨鬼的事兒越傳越玄乎,不少人都打算換個工地另謀生路了。
據說還有膽大不信邪的工人,大半夜尋著哭聲去找人。最後,他沒見著人,也沒見著鬼,陰風過後,那哭聲就不見了,隻留下一排人類腳印。聽說那腳印上還帶著血跡,隻有來,沒有去。
第二天,那個膽大的工人就離職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有人說他家出了事,也有人說他死了,而這個“探鬼”的故事人口相傳,越傳越嚇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杜撰。
總結下來,這工地的確有問題。
但那邪祟,似乎就是一位白天殺小動物泄憤,晚上一個人躲著哭的主。日常工作嚇嚇人,除了金總那場不知是不是意外的車禍,還真沒有害過人。
子楨眼睛閃閃發光地看向謝無宴:“謝天師,這事您怎麼看?”
“吸動物血,拋屍,以動物羽毛作為警告,這像是靈獸、妖獸的行為。”謝無宴頓了頓,“但哭聲,血手印,人腳印,聽著又像是鬼,或者是屍變的屍。”說著他搖搖頭:“所以還不好說。”
祝泉澤分析道:“但無論哪種,它似乎是在傳達某種不滿?”
謝無宴點點頭,毫無疑問,這東西怨氣不小,而且怨氣的緣由的確與這片工地有關。但凡它的訴求沒有被滿足,估計會一直作怪。
其實,祝泉澤在來工地之前,上網查過悅雅集團的相關資料,奈何這家公司的品牌公關非常給力,每次出了什麼問題,總能在第一時間控製輿論並把事情壓下去。以至於悅雅集團在全網都是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股價隻漲不跌,樓市全部大賣,慈善事業樁樁件件,還是全國智能化社區管理的探索先驅。
他想知道的黑幕,多半都是網上查不到的。
祝泉澤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給身邊的小兄弟又遞了一根煙:“對了,之前好像聽你們說,悅雅集團做了不少黑心事?”
“是的!”小夥原本在埋頭吃盒飯,現在接過煙,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嘴,“他們口頭承諾每天盒飯都有兩葷一素,但最近素菜的量越來越多,葷菜的量卻越來越少,乾|他|娘的黑心企業!”
祝泉澤:“......”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盒飯,肉量果然感人。然後,一根小雞腿就空降在了他的碗裡,抬頭一看,是謝無宴的。原本謝天師碗裡也就那麼一塊肉,竟然是全給自己了。
周圍的工地漢子無一不露出了羨慕的眼神,祝泉澤受不住那種灼灼的目光,頓時有點不好意思,瞪了謝無宴一眼——意思是我不要,你吃吧。
謝無宴很無所謂地回了他一個眼神:你吃雞腿,我吃你。
祝泉澤:“......”奇怪的是,這種眼神交流,他怎麼就莫名看懂了呢。
大概是那句抱怨菜量的牢騷帶了個頭,員工聚眾罵起領導,總是越罵越來勁。很快,倒苦水的人越來越多。
“公司黑啊,壓榨啊......每天都累死累活,不僅沒幾個錢,一個月也沒幾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