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眾多河燈的祝福,又或許是因為見到謝無宴就如同吃下了一枚定心丸, 祝泉澤從先前莫名的憤怒中完全脫離出來, 他這才想起——雖然自己對大姨心懷怨懟,但最後還是幫她聯係了腫瘤醫生。雖然他對死者家屬的那一拳感到憤怒, 但最終也沒有聲討追究。
祝泉澤看著謝無宴悄無聲息地在空中舉起符咒, 對餓猴嬰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 極溫柔:“人類或許卑微, 或許陰暗, 但他們總可以選擇原諒, 選擇善良。”
而餓猴嬰一隻大眼睛貪婪地盯著他。
祝泉澤話音剛落,五道天雷就對著紅毛怪物當頭劈下,銀白色的閃電給祝泉澤全身鍍上了一層珠光。
餓猴嬰猛然回頭, 這才發現站在身後的謝無宴。它之前對自己設下的陷阱太過自信, 恰對方又將氣息隱藏得極好, 倒是大意疏忽了。但是, 令人驚異的是,堂堂青玄大帝的五道驚雷下, 餓猴嬰竟然毫發無傷!
它抖了抖自己紅色的翅膀,張狂而得意地放聲大笑, 但是, 祝泉澤注意到它翅膀上的小手少了幾個。原來, 餓猴嬰不知使了什麼邪術, 在自己的身體裡融入了一些其他生命的魂魄, 這是在用□□擋災。
餓猴嬰自知與青玄硬碰硬隻會兩敗俱傷, 打蛇需打七寸,它知道對方的軟肋是什麼。餓猴嬰立即轉身,向祝泉澤俯衝而去。它伸出手,眼看著黑紅的尖爪即將掐住祝泉澤的咽喉。
它的動作太快了,還不及祝泉澤眨眼空隙的十分之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無數河燈光點於祝泉澤身前彙集,變成一個保護屏障,生生擋下這一擊。
河燈保護罩消散了一部分,但很快就又有新的河燈流了進來,六界各處對祝老板的感謝詞在空中絡繹不絕。
這些河燈給謝無宴爭取了施咒的機會,他再次捏訣,血紅色的陣法在地上緩緩展開,空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白色紙符,豎著在陣法上空漂浮。
誦咒完畢,謝無宴一睜眼,隻見所有豎著的紙符都在空中變成了一張張長方形的鏡子,以陣法的形狀,將餓猴嬰與祝泉澤團團圍住。不管餓猴嬰往哪個方向看,它都能在某麵鏡子裡看到自己,甚至無數個自己。
宛如一個小小的鏡屋。
謝無宴施了咒,這些“鏡子”的鏡麵都是引流仙界明鏡台湖水而成的,果然,餓猴嬰突然抱著腦袋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痛苦地閉上了獨眼。
他吸遍六界的惡念,卻始終無法直視自己的模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無宴再次召來五道天雷,一聲獅子大吼從虛空中響起,餓猴嬰腳下燒起了代表九幽地獄打開的三昧真火。這次,紅毛怪物沒能再次躲過五雷,被火舌纏繞捆綁著拉了下去。
大概是因為餓猴嬰的修為匪淺,謝祝二人看這火燒了好一陣子。等地獄之門閉合的時候,天上的鏡子這才再次變成湖水,稀裡嘩啦地淌了下來,然後再消失於魂墟之中。
祝泉澤站在那些漫天飛舞的河燈小光點中,再次看向了謝無宴。
他眼前的,不是平時符靈裡的謝無宴,也不是他在人間的打扮,而是對方在冥界的本體。一身冥界執法者的黑金長袍,腰間環係著十方陰召,法相莊嚴,棱角分明。
謝無宴上前走了幾步,用雙手籠住祝泉澤的手:“對不起,我來晚了。”
祝泉澤閉上眼睛,在心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嘴角卻是控製不住地上揚。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謝無宴將人橫腰抱起,祝泉澤有些詫異地再次睜開眼睛,許是害怕自己掉下去,他一手順勢攬住了對方的脖子。
然後,謝無宴竟然將他一把抱到了九靈身上。
祝泉澤第一次騎獅子,內心突然忐忑了起來。他有些不安地摸了摸大獅子身上的毛,脖子後頭濃密的鬃毛有些粗糙紮手,但身上的短毛卻油亮順滑,手感和九靈一模一樣。
不過,祝泉澤依然很難將這隻威武雄壯的大獅子和家裡又懶又皮的小貓咪聯係在一起。但是,很快他就在獅子臉上看到了九靈的影子。大獅子似乎是被擼得很舒服,無聲地齜了齜牙,一甩尾巴。
“走吧。”謝無宴一拍祝泉澤後腰,低聲輕笑,“我們回家。”
謝無宴轉頭走在前頭,一身黑袍逶迤。
他身後緩步跟著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金毛獅子,而獅子背上的美人側坐,溫潤如玉,一雙漂亮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謝無宴的背影。
盯著盯著,祝泉澤越發覺得此人肩寬腰窄,換身行頭依然像是H|漫男主成精,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從狼狗款變成了霸道總裁款。
......
祝老板平安歸來,六界APP全網歡呼。九幽地獄潛逃幾十年的越獄犯餓猴嬰終於落網,仙界嘩然,地府上下與天同慶。就連謝無宴回仙界述職的時候,都收獲了玉帝老爺把他發配冥府後的第一個笑臉。
彼時人間,時值春節。
九皋鎮的遊客少了,但老一輩的孩子們抱著孫子孫女從外地趕回來過年,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熱熱鬨鬨,街頭巷尾反而比平時清一色的旅客更添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鄰裡互相走訪,你送一壇酒,我送一個醬豬肘,節日的氣氛十分濃厚。
唯獨祝老板的小藥鋪,偌大一間屋子,唯有六界訂單紅紅火火忙忙碌碌。祝泉澤瞅著空蕩蕩的一個祝回春堂,竟然也不覺得難過,許是這麼多年孤身一人,早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