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次(1 / 2)

金陵城外, 官道左右設有兩座涼亭。

白石所築,綠琉璃瓦覆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陶延佇立在馬邊, 目送著攜著滾滾煙塵而去的車隊,濃眉緊縮。

一行人騎著馬在他身邊停下,他轉頭看見一張眼熟的臉。

正是那日秦王派來,送知藍秘密見他的人。

“得知陶將軍要回去, 殿下特命我們前來相送。”年輕護衛向他拱手。

“你們要跟我一道回虎賁營?”陶延警惕地看著他身後十來名衣著低調的護衛,沒有半分能彰顯身份的標誌, 隻有一張張年輕堅毅的麵孔。

年輕護衛又朝車隊遠去的方向拱手, “是,殿下讓我等親自前往虎賁營給明威將軍送信, 等殿下護送車隊到達秦州後, 殿下將帶著秦王妃前去拜見明威將軍。”

陶延眼眸沉了沉。

果如楚王所言, 秦王此行的目的有將軍。

“那姑……秦王妃可有話語帶給在下?”陶延也並非全然信了楚王的話,對他而言,在金陵城裡的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秦王不可信, 楚王同樣也不可信。

“殿下並未告訴王妃娘娘……”護衛手扶著佩刀,眼睛擠了擠, 像是看個呆子一樣看著陶延,略有些傲氣地道:“再者,若秦王妃有書信也該是帶給明威將軍。”

意思是, 你一個外男還想多得什麼書信?

姑娘竟然不知道?

陶延麵色沉沉,但是這個護衛說的也不無道理。

的確她即便知道,也不該和他有過多的接觸,若是讓秦王不喜,受苦的隻會是她。

從知藍那日的話語裡雖然聽起來秦王的確是對姑娘不錯, 但是姑娘生性單純,容易被表象蒙騙,哪知人心的複雜。

將軍就常常說金陵城裡的都是黑心鬼。

外表表現的越溫柔,心越黑。

那日伏擊他的人和想陷害虎賁軍的人是何人,他還無法查實。

但是唯一肯定的是,對方不會就此罷手。

假使秦王此行真的另有企圖,那他們就不得不防。

“那有勞諸位了!”

路途遙遠,又身負舊傷未愈,陶延也不得不暫借東風,先領了秦王這份情。

等到了虎賁軍的地界,他們若有異動,直接軍法處置,即便是秦王殿下也不敢說什麼。

*

午後。

在馬車上用過簡單的午膳,餘清窈撐著額頭昏昏欲睡。

李策讓出了身後的位置給她歇息。

這輛精心設計過,可供貴族長途跋涉之用的馬車尾端,還有一處可容人躺下的小榻。

若有需要,甚至可以用簾子隔出一間更隱蔽的小室。

上麵軟枕薄衾一應俱全,若是沒有馬車行徑過程中的搖晃,幾乎也算得上一個很舒服的地方。

餘清窈實在太疲倦了,也沒有推辭,微縮起腿就側躺在裡頭。

天子六架,而王侯四架。

在大旻的親王可用四馬並駕,所以馬車也造得寬敞,餘清窈躺進去才發現自己的腿都能伸直。

她驚歎得左右摸摸,“原來後邊還有這麼大。”

都足以躺下她和李策兩人了。

就算李策腿長,也是勉強可以展開來。

“這不算大,儲君的馬車比這個還大,甚至還能在角落給你放個妝台或者……浴桶。”

餘清窈想象不到在馬車上沐浴的情形,但是聽見李策忽然提起浴桶,腿就有點軟,用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裙,就怕哪裡沒有看顧到,將腿露出來了。

李策拿起她甩在邊桌上的團扇,自然而然地坐在她榻邊,對著她的小臉輕扇了幾下。

“很熱麼?怎麼臉這麼紅?”

餘清窈把腿努力縮了起來,“不……熱。”

原本是不熱,但是他坐過來後就開始熱了,後背毛毛炸炸的,就像是酷暑後,準備生痱子了一樣。

“腿還不舒服?”李策視線往下移走,語氣裡帶著歉意,“是那日我不好,弄傷了你。”

“不是。”餘清窈用手扯住他的袖子,眼睛擔心地往他身後的車門看了看。

馬車再寬敞,可是外麵的人幾乎就是貼著門坐,隻要大點聲音,互相都能聽見談話。

低低的笑音緩緩撲到她臉上,餘清窈轉回眸子,就對上李策近在咫尺的鳳眸。

他似是被她一拽,就輕易低下頭。

“怎麼了?”

“殿下彆那麼大聲……”餘清窈訕訕道:“會被人聽見。”

“好。”李策從善如流,將手撐在她身旁,半身都罩了下去,壓低了聲音問:“那你傷好些了嗎?”

雖然他聲音很低,可因為距離近,反而清晰悅耳,餘清窈把小手抬起來,蓋在他唇上。

“我當真沒事了,殿下彆再提了。”

隻是因為那處的皮甚少遭這樣的罪,一時受不得大力摩擦,才會泛紅,看上去嚴重罷了。

就像是年少時,阿耶帶著她學騎馬。

沒有考慮到女兒家嬌弱,直接用了軍用的硬皮鞍,她不過騎了小半個時辰,回去乳媼就發現她皮都磨破了,疼了好幾日才能正常走路。

殿下雖然沒有皮鞍那麼磨人,可經不住速度快,一樣擦紅了一片。

隻是好在沒有磨破皮,所以恢複自然也快些。

李策被遮著半張臉,尤顯出他鳳眸狹長,笑起來眼尾稍翹起,溫潤的眸子裡都映著她嬌豔的小臉。

他張口說話,暖熱的氣息都撲在她手心裡,微微發癢。

“下次慢點。”

餘清窈眼睛倏然睜圓了,好似受了‘恐嚇’的兔子,若是有耳朵此刻隻怕早就支棱起來了。

李策笑著吻了吻她的手心,“小睡一會吧,心靜自然涼。”

中午正是最熱的時候,即便打窗門都不見有風吹進來,飽食後又困又熱,很不舒服。

餘清窈閉上眼睛準備睡會,李策坐在一旁把邊桌拉出,碾了墨開始寫信。

一封信寫好後,身後的餘清窈已經呼吸平緩,進入夢鄉。

李策正要起身,忽然腰間被拽了一下,他坐回去的時候轉眸看去。

原來是餘清窈手指繞了幾圈他腰間垂下的絲帶,好似拽著一個風箏一般,怕他飛走了。

她側身臥著,半張臉都壓在自己如雲似霧蓬軟的烏發裡,露出的臉頰上浮出久酣的淺緋,就像是剛綻出心蕊的早春桃花。

李策觀賞了下她睡熟後的模樣,忍不住俯身又在她臉頰上吻了下,他伸手放下兩扇帷幔,擋住她的身影,才對門外輕喊了一聲福安。

福安立即打開車門,躬身走了進來。

“讓人把這封信寄走。”李策把剛剛封好蓋印的信遞給他。

福安看了信封上的字,抬頭問道:“殿下不是已經命人送了信麼?”

“他對我始終心存芥蒂,就如我不信他,他也不會信我,若不多做一手準備,隻怕到時候會被打得措手不及……”李策端起茶,啜飲了一口,“禮多不嫌,送出去吧。”

福安點點頭。

他知道殿下從來不會隻做一手準備。

睡了大概一個時辰,餘清窈就被李策喚醒了。

因為再睡下去晚上會更累。

餘清窈揉著眼睛坐在榻上,張目往遮著一層透氣涼簾的窗外看了看,好奇道:“殿下,我們到哪裡了?”

“才行了兩百裡多點,還在金陵城外的鄰縣。”李策從抽屜裡取出餘清窈的梳子,“轉個身,我幫你把頭發梳一下。”

餘清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頭頂散了許多碎發出來,眼下都東倒西歪。

知藍和春桃都在後頭的馬車裡,也不可能現在停下來,讓她們專程上來給自己梳頭。

餘清窈狐疑地看了眼拿著梳子的李策,還是乖乖地轉過身去。

她抬起手將後腦半鬆的發帶抽開,滿頭的青絲如水泄一般淌下,覆在她纖薄的背上。

餘清窈的頭發雖細軟,但因為濃密,像一匹經緯線織得密實的黑緞子,一旦垂了下來,幾乎都瞧不見被蓋在下麵那條鬆綠色薄紗半袖上衣。

李策坐在她身後,用梳子從發頂慢慢將她的頭發理順,那些乖張亂翹的頭發都在他手上變得服服帖帖。

“殿下我們今晚要睡在馬車裡嗎?”餘清窈還沒徹底清醒,掩唇打了一個哈欠。

她還記得知藍說過的話,有點擔心第一天夜裡就要和殿下擠在這小小的榻上。

“不,到傍晚的時候會經過一個驛站,今日就歇在那裡。”李策把她的頭發都歸攏在手裡,伸到餘清窈身前,“發帶給我。”

為了趕路,餘清窈沒有帶什麼頭飾,簡簡單單用了一條和衣裙同色的發帶束起就是。

她生得好看,既可以金釵玉環堆砌雍容華貴,也能輕衣簡發,天然去雕飾。

長長的發尾及至她的腰下,如飛瀑一樣。

李策撥弄了幾下,那發尾就像是小貓搖起了尾巴,晃了晃。

餘清窈往後倒入他懷裡,又問:“我們要幾時能到秦州?”

“若是順利,大約十五日就能到。”李策把她抱到腿上,“穿上鞋,我帶你去外麵透透氣。”

餘清窈眼睛頓時一亮。

車隊裡大部分馬車都載了重物,負重前行本來就慢,所以直到驛站前都不會再停歇。

李策讓人牽來了馬。

黑馬通體沒有一根雜毛,毛色漆黑,油光閃亮,一看就喂養的很好。

餘清窈仰頭望著高大的馬,發出了一聲驚歎。

好高好壯的大黑馬。

黑馬似乎對她這個小不點沒有興趣,用鼻息對她嗤了一聲,反倒看著走過來的李策又是踏蹄又是甩尾巴。

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和人玩球的鬆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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