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燒死 你可放心了。(1 / 2)

夜闌人靜, 荒廟的破窗洞裡照出橘黃色的火光,就像是撒了一地的金稻穀。

大水過後,安縣有不少這樣荒廢的破屋破廟, 都成了無家可歸之人最後的棲身之所。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分享,今日破廟裡就來了三、四個不速之客, 把裡麵暫居的流民通通趕了出去。

其中一眼角有傷疤的男人進來就開始四處翻找,發現並沒有什麼東西可吃,反而還有一股子難聞的陳油怪味, 他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回到火堆前,拿起腰間的酒葫蘆, 湊在嘴邊喝幾大口, 又遞向角落。

“喝不喝?”瞥見他臉上的血,傷疤男又嫌惡撇下嘴, 道:“嘖!你這張臉也不洗一洗, 明日就該臭了!”

另一個國字臉的男人轉過頭也瞧了他一眼,嬉笑道:“為了能混進去, 你也是真舍得, 這手說脫下來就脫下來……”

他還沒嚷完, 那角落裡的男子就扶住自己的肩, ‘哢嚓’一下把脫臼的地方扭了回去。

“……”那男人頓時目瞪口呆,舉起拇指哥:“還是你小子厲害,殿下身邊就該是你這種一聲不吭就乾大事的人。”

“去去去, 好不容易借著謝家的車隊混進莊子,卻什麼也沒做就出來了,白費了那一番機緣巧合,現在又打草驚蛇了,你誇他做什麼?”

這幾人都是楚王放在秦州各地的眼線, 是收到了命令特意過來支援應崢,雖說是要對他言聽計從,但是到底都是年紀差不多的人,對於楚王一直放在身邊重用的應崢總是有些妒忌。

疤痕男忍不住就冷嘲熱諷起來。

應崢並不在意他們說什麼,手熟練地卷起一條繃帶就纏裹住自己的傷口,隨口道:“她身邊有護衛盯著,那個老和尚看起來也有些腿腳功夫,還不知道深淺,你們什麼都沒有查清楚,還怪我?”

“是你非要那麼早進去,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查不是!”疤痕男沒想到被倒打一耙,十分惱怒。

“哼!等那黑風寨的人回過神來知道又給你利用了,屆時反過來把我們給吞了!”

“他們拿了謝家錢財又不少,我們各取所得,談何利用。”

說到錢財,當初黑風寨四處劫掠的那金山銀山還不是給應崢巧施奸計,提前給搬走了。

黑風寨和官府還在追這筆錢,誰能想到它們竟進了楚王的腰包?!

都也不知道黑風寨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傷疤男和國字臉都暗道這小子兩麵三刀,著實不凡。

“秦王妃不過是一個女子,你追著她殺莫不是要公報私仇,我們雖要聽你調遣,可不是什麼事都乾!”

共事多年,他們都知道應崢的底細,畢竟他額角上還有那麼明顯的黥刑,那是曾為罪奴的鐵證。

當初明威將軍一刀斬了昔日同袍戰友,換了今日的風光,他的女兒更是因此榮華登頂,成了秦王妃。

而應崢的阿耶不但背負上永世的罵名,就連他也深受其害,從此見不得人。

若不是當年楚王可憐他,伸以援手。

他還不知道要在哪個窮鄉僻壤終身服著徭役,或者早早死了。

傷疤男咕咚咽下燒喉烈酒,眼睛直直瞪著應崢,像是要告誡他不要以公謀私,壞了殿下的大事。

“你懂什麼。”應崢包紮完傷口,又用清水把臉洗淨,鎮定地掏出一麵鏡子,又在額角上抹上了一些遮掩墨字的粉,口裡慢慢道:“如今秦王對她戀戀難舍,若是她死了,你猜他會不會分寸大亂?而且……你怎知這件事我沒有稟明殿下是擅作主張的?”

火光中,他陰寒的眼輕輕眯起。

“還是你覺得在楚王殿下身邊多年的我,還沒你了解殿下?”

成大事者豈能兒女情長。

應崢的話讓他們無法辯駁,隻能悶聲喝起酒來。

幾人烤著火輪流喝著疤痕男手裡的酒,唯獨應崢滴酒不沾,眼看著他們慢慢把一壺酒分飲完畢。

月上樹梢,萬籟俱靜,小小的破廟就猶如濤海裡一孤獨的扁舟,被夜色慢慢吞沒。

外麵忽然馬蹄聲震地,急雷轟至。

“不好!——他們竟追來了!”

他們幾人臉色大變,心慌而立,唯獨沒人瞧見坐在角落裡的男子唇角勾起一抹諷笑。

*

山莊背依山林,夜深林子裡鳥叫啾啾。

窗外卻亮如白晝,火光不停躍動。

人聲沸騰,往來不息,好似莊子外那四百名護衛全湧了進來,軟甲摩擦的聲音一陣接著一陣。

門外春桃、知藍還在和載陽說話,聲音隔著門,聽不真切,就餘下嗡嗡嗡的震顫音節。

雖然十分吵鬨,可餘清窈卻安心極了。

她還裹在被子裡,保持著李策出門時的狀態。

隻有小臉還露在被子外麵,就睜著一雙杏眼,靜靜望著屏風的方向。

好像等著外麵風平浪靜的小獸,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直到關閉的房門再次‘吱呀‘啟合,她的眼睛眨動起來,更加期待地望著,就好像期盼太陽東升的向日葵。

李策修.長的身影從屏風後繞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外麵更深露重,讓他溫潤的眉目都變得有些森寒,就像是鬆枝上積了一夜的雪,冷冽冰寒。

床邊隻餘下半隻殘燭,火光微弱,卻一點點將他眉梢眼底的冰寒融化,待到坐到床邊時,那眉眼就像是春暖冰融,重新溫暖起來。

李策垂下首,溫聲她問:“是外麵太吵鬨了麼?”

餘清窈搖搖頭,慢慢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朝他伸出兩隻細軟的手臂。

“想等殿下回來再睡。”

李策側過身,溫香暖玉擁入懷。

剛從被子裡鑽出來的身體溫軟,貼著他的胸膛上,交換著彼此的體溫,也交換著彼此的溫情暖意。

李策撫摸著她的長發,將剛剛自己安排好的事一一告訴她,“莊子上的病患會逐一排查,我也安排了載陽時刻保護你,外麵留給你的護衛都是以一敵十的精銳之士,你不用擔心會有人對你不利。”

餘清窈點點頭。

殿下沒有再過問她關於夢的事情,甚至都沒有質疑她夢的真假,就第一時間去排查莊子,還留下人手保護她。

再不安寧的心都會在這溫言細語中平靜下來。

李策把她放回了被子裡,自己也躺了進去,側身摟住她,柔聲哄道:“時候也不早了,早些睡吧。”

餘清窈聽話地慢慢閉上了眼。

蠟燭輕輕搖晃,光線在身後忽閃,好似烏雲裡時不時炸閃的電光。

李策一直擁著她沒放,感受到那溫熱的體溫在懷中,均勻的氣息撲在胸膛上,那顆屬於她的心還在穩穩地跳動。

餘清窈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可李策的眼卻一直沒有閉上,好似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被人竊走屬於自己的珍寶。

長夜漫漫,寢不成寐。

他曾枕在東宮,占著那最遭人覬覦的位置,都沒有一日如今日這樣難眠。

清晨,各路的消息陸續傳了回來。

李策聽見外麵輕輕敲門的動靜,不得不起身,僵了一夜的身體還有些不靈便,因而一不小心就驚醒了餘清窈。

餘清窈揉了揉眼睛,睜開了一條眼縫,就發覺天色不早了。

晨光透過了窗紙,屋子都被映得亮堂。

“……殿下就起來了?”

李策本想讓她繼續睡,可是餘清窈已經爬坐了起來,雪白的小臉上浮著酣睡過後的紅潤,水盈盈的眸子宛若兩顆浸在溪水裡的黑珍珠,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昨夜睡得還好麼?”

餘清窈彎著唇,對他粲然一笑,“嗯,很好。”

李策伸手給她,“那一道起床吧。”

餘清窈剛把手伸出去,就聽院子外一陣哐啷哐當,好像好幾個箱子給人丟到了地上。

緊接著是華昌公主那驕傲的聲音傳了出來。

“本公主回來了!”

沒有看見人,餘清窈都想象到華昌公主兩手叉腰的神氣模樣。

餘清窈還在剛睡醒的恍惚中,反應了片刻,才仰起臉問道:“公主昨夜一直都沒有回來?”

昨夜莊子又亂又吵鬨,餘清窈居然都沒有想起華昌公主。

自從她下午出去後,就再沒有動靜。

這是一夜未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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