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掙紮 掙紮著也要活下去(2 / 2)

還有一棵果樹上新紅了幾串櫻桃,尚未被鳥兒發現,他們能夠一起摘了吃。

那些美好的事情恍惚如一場好夢,現在夢醒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拿著帕子在沾她的眼角的淚。

餘清窈想到自己就是因為可憐了她,才給劫到了山上,哪能心平氣和地看待她,撇開頭,躲了去。

婦人瞥了眼她們倆,又歎氣道:“唉,這小姑娘也是可憐,她姐姐懷著身孕還給一個山匪看上了,掠上了山,連帶著她也吃了不少苦……”就這會小姑娘臉上的傷還沒好全呢,可見這些山匪都不是人,連這麼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

餘清窈這才重新看了眼小姑娘。

她應當也是不願意為虎作倀,可人活在世,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雖然害怕餘清窈,可還是端起了水想要喂她。

餘清窈如今想了一通,越發覺得這是自己的命運如此,天要她亡,又能怪得了誰。

“我不喝,你喝吧。”她懨懨道。

角落一個哭得抽噎的姑娘忍不住問那婦人,奇怪道:“你不是說她不跟你說話麼,你怎的知道這麼多?”

“嗐,你們剛剛躲在牆角哭的時候,有個小山賊送了點吃的過來,我趁機問了幾句。”這婦人心寬,山匪送上來的東西也想都沒想就往嘴巴裡送。

“……你、你也不怕他在裡頭下毒?”

“下毒?我有什麼好毒,要想弄死我,就不用費勁弄上山了,你們吃不吃?不吃連哭都力氣了……”

其餘的姑娘都搖頭,她們都是年輕的姑娘,擔憂的不止毒死這一件事。

餘清窈也重新閉上了眼睛。

婦人沒管她們,自己吃了個開心。

餘清窈流乾了眼淚,耳邊咀嚼的聲音還一直沒停。

山匪端過來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而是一疊粗麵饃,乾硬不好入口。

可是那婦人卻吃得停不下來,咂嘴弄舌,好似在品嘗什麼美味。

餘清窈不由睜開眼睛看她。

“這世上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像我長這麼大,先死了爹後沒了娘,最後嫁了個田農,還不是生了好幾個娃娃,遇過乾旱,遭過水災,那又如何,隻要老天一日不讓我死,我就要吃好喝好,活得好好的。”婦人看見餘清窈偷偷看她,又挺了挺胸脯,像是頗為驕傲道:“看相的都說我命好著呢。”

餘清窈不會看麵相,看不出她是不是命好。

隻覺得這婦人雖然舉止粗魯,可人卻長得很結實,原本應該也是經常乾農活的,自有一種野草一般的堅韌。

“你過的也很艱苦……”餘清窈心想著,不止自己悲慘,彆的人也活得不容易。

眼淚就又落了下來。

婦人‘哎喲’了一聲,很看不慣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拿著饃餅抬起屁股走了幾步,又坐到了她的旁邊,對著她道:“你看到地上這些搬饃屑的螞蟻了沒?”

餘清窈擦了擦眼淚,撐起身,朝那婦人指著的腳邊看去。

一隊小螞蟻正高舉著灰白色的饃屑前進,那婦人立起了一大塊石頭在它們的前方,領頭的小螞蟻被阻斷了前進的路,用觸角試探了好一會,似乎也因這個天降的大山而感到困惑,也許此刻它腦子裡也閃過很多焦慮,可是沒多久它就發現這座‘山’雖然很高,但是兩邊並不寬,於是帶著蟻隊轉了一個弧,繞開石頭,繼續按著原本的方向前進。

“看見沒,螞蟻都知道遇到困難,解決困難,家裡還有螞蟻在等著他們回去呢……”

小螞蟻們邁著六隻足,勇往直前,帶著餘清窈的目光一直往著蟻穴而去。

“夫人覺得我們還能回家嗎?”餘清窈忍不住問。

“嗐,彆叫我夫人,怪彆扭的,我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叫我郝嬸就成了。”郝嬸大手一揮,拿了一塊饃餅給餘清窈,“不能回去也得想辦法回去啊,家裡還有孩子,我那口子做飯太難吃了,狗聞了都要噦聲。”

餘清窈忍不住想笑,唇角扯起了一個淺弧。

但低頭看著手裡的饃餅,她的眼淚又一滴一滴掉下來。

殿下不用指望著她來做飯,也不用指望著她能幫上什麼忙,她不是那般不可或缺的人。

可是若是她就這樣死了,殿下就不知道林子裡的花開了,樹上的櫻桃熟了,還不知道她每日偷偷給胭脂小馬多喂了幾次胡蘿卜,已經嘗試騎了好幾回小馬,進步不少,以後她也可以和他一起騎馬馳.騁了。

還有阿耶,上一回見麵他們還約好了一回,她還沒有陪阿耶吃過一餐飯,還沒親口講述金陵的繁華美好,也沒有親口告訴他,阿娘喜歡吃的白玉糕她也很喜歡吃,有機會她也想讓他吃到……

還有準備送給知藍的新料子,答應幫春桃找弟弟的下落,福安和薑姑娘的事……還有福吉、載陽,好多好多人。

她實在不甘就這樣死了。

上天讓她重活一回,她不能再次毫不掙紮就認了命。

餘清窈慢慢撕開饃餅,小口小口塞進嘴裡,是真的一點也不好吃,可是她得先活下去。

小姑娘再次給她端了水過來,餘清窈這次沒有拒絕。

也許因為她都吃了起來,那幾個角落裡哭累的姑娘也陸陸續續走過來,一人拿起一塊饃,無聲地嚼著。

地上的螞蟻們正為天降美食而狂喜,奔走相告。

一時間,山洞裡‘其樂融融’。

郝嬸還告訴她們,今夜那些山匪們要謀劃什麼大事,暫沒有空閒管她們,大可放心休息一夜。

吃完了粗饃,她們就兩兩縮在角落裡休息。

中間的火堆早已經熄了,她們也沒人敢去找那些山匪要,就怕反而惹來什麼禍端。

此刻不被人惦記,才是最幸運的事。

餘清窈也縮抱著膝蓋,找了一個沒有水滴的地方坐著。

郝嬸抱著小姑娘坐在她身邊。

幾個人擠在一起,還是比單獨一個人要溫暖。

餘清窈感受到了郝嬸的好意,雖然她嘴裡不說,卻對她以及那個給山匪做過幫手的小姑娘都格外照顧。

也不知道是不是將她們兩個當作還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郝嬸為何這樣照顧我?”

郝嬸低低歎了口氣,“雖說我是不喜歡那些權貴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怎麼說你也算是個好人,救濟了不少百姓,我們也得知恩圖報不是?睡吧,趁著還能好好休息……”

郝嬸拍著懷裡的小姑娘,像是照顧著自己的孩兒。

“嗯……”餘清窈哽咽了會,靠著山壁,因為恐慌擔憂,體力早已殆儘,此刻眼皮就慢慢合上。

既然要努力活下去,她不能浪費一點時間儘快恢複那些虛耗掉的體力。

啪嗒——

小石子滾動的聲音撞到山壁上,一陣回響。

餘清窈等人齊齊驚醒,就見著穴口處有兩人拿著火把,拉拉扯扯而來。

“你瘋了,二當家的不是說了,不準我們隨便來這裡……”

“你怕什麼,反正人這一輩子就活那幾十年,老子想快快活活的還不行嗎?”

是兩個意見不和的山匪正在進來。

眾人頓時嚇得站了起來,像一窩受了驚嚇的小雞崽,嗚咽地躲到角落裡。

郝嬸抓起餘清窈也一把推了進去,自己則像個護崽的老母雞,叉手站在外麵,那小姑娘還抱著她的腿,害怕地瑟瑟發抖。

一個顯然喝了幾斤酒,麵孔發紅的山匪大步走了進來,旁邊一個稍矮小的山匪攔不住他,也濃眉緊皺地跟上他的腳步。

“二當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去去去——煩死了,你不過是個逃兵,還當你是龍驤軍的大將軍麼,憑什麼在這裡給老子指手畫腳!”那醉醺醺的山匪把矮小的山匪推到了一邊,就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雖然手裡沒有拿著屠刀,可那色眯眯的眼神掃了過來,與把刀架在了姑娘們脖子上也差不多。

姑娘們哭得更大聲了。

郝嬸睜圓了眼睛瞪著那山匪,破口大罵。

“渾個豬臉狗肺的東西,竟把老娘掠到這種破爛地方,你要是敢上前,等老娘漢子磨好了刀,定把你身下那半兩肉剁下來喂狗!”

郝嬸氣勢雄厚,嗓子一扯,幾乎要傳出幾裡。

那山匪一聽,嚇得一個激靈,酒都醒了七分。

“你閉嘴!你個臭婆娘!”山匪不怕她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村婦,就怕給彆的山匪知道自己過來這裡偷吃。

郝嬸這嗓子簡直就像是在敲鑼打鼓,往外告知他的意圖。

“來啊!——你個鬼迷心竅的破爛貨,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小東西,沒得亮出來丟人現眼!”郝嬸叉著腰,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不住往他褲.襠看,好似還盼望著看他掏出東西來給她瞧瞧是不是小的可憐。

那山匪下意識拿手捂住地方,麵皮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你、你——”

“不好了,頭兒他們要來了……”小山匪在一邊趁機喊道。

那個大山匪本就緊張怕事情敗露,哪還會去分辨小山匪口裡的真假,火把都扔了,急忙逃了出去。

郝嬸頓時鬆了口氣,眼看著小山匪彎腰撿了火把,就又開口道:“欸,那火把留給我們,這兒冷,睡不著。”

“哦、哦……”小山匪很好說話,馬上轉過身把火把遞了上來。

那些姑娘還在害怕,在角落裡不敢動。

餘清窈卻在郝嬸身後探出頭來,小聲問:“那個……你是龍驤軍的人?”

小山匪臉上一陣驚慌,正要搖頭否認。

餘清窈卻抓住機會問:“這山上有很多龍驤軍的人麼?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韓立宗的人?”

那小山匪一愣,下意識接口道:“你、你怎麼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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