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風清, 酒闌人散。
連日和風麗日,夜空上沒有半片雲彩,皎月高懸, 猶如銀勾,漫天的星光就像是曲指彈筆,濺出的白點,密布在漆黑的天幕上。
梳洗過後的餘清窈坐在妝台前, 用篦子通理著自己的長發。
身後,李策合衣躺在她的小床上,幾乎從頭頂到尾, 若是他再長高一些, 好似就要放不下了。
阿耶派人給她打這個小床的時候,可沒有想過上麵會躺這麼高的人。
所以現在對於李策而言, 這張又窄又短的床,怎麼看都有些憋屈。
餘清窈一直從銅鏡裡偷偷觀察他,見他手背壓在眉眼上,半晌沒動。
席上的酒大多都是殿下和阿耶喝掉的, 但遙城的酒都是刀子下喉那樣的烈酒, 若是不習慣喝的人, 極容易醉。
殿下彆是喝醉了。
雖然他已經喝過醒酒湯,餘清窈還是擔心地放下篦子, 快步走回到床邊,探頭去看李策的情況。
誰知人剛到邊上, 就被李策大手撈進懷裡, 下一刻天旋地轉,她一聲低呼,後腦勺沉入被衾當中, 滿頭青絲鋪開,就像是散開的黑緞子,在燭光下發亮。
李策跨過她的身,兩手摁在她的腕上,鳳目低垂,也不知道眸光究竟落在何處。
掛帳子上的銀鈴鐺被他們的動靜,晃得一陣清響。
餘清窈心裡一跳,往左右各看了眼自己被製住的手。
她的手腕被李策的手掌完全裹住,壓在她腦袋兩側,他的手骨隆起,筆直的線條從皮膚透出,精致得就像是玉骨一般。
“……殿下醉了麼?”餘清窈柔聲關切。
阿耶的酒果然還是太烈了,早知道剛剛她就該多攔著一些,不該讓他們一時高興就喝了這麼多。
李策眼眸抬起,凝在她懊惱又擔憂的眸上,定定看了眼,才輕笑了聲道:“將軍說,你從小就性子軟,丫鬟水沒端住潑到了你,你反而先關心人家燙著沒。”
聽聲音不像醉了,可是看他這個模樣卻也也不尋常,玉白的臉頰泛起紅暈,深黑的眼眸也含著朦朧,就好像在水裡的月亮,不斷泛起漣漪,讓人沉淪其中。
餘清窈眨了眨眼,試圖從沉淪裡清醒過來。
她尚沒有想明白李策為何忽然又提起這事,就險些被他溫柔的目光迷住了所有的神思。
李策又低下頭,呼吸時,那淡淡的酒氣混著醒酒湯裡的柑橘香,若有似無地撲在她唇上,癢癢的。
“殿下怎麼突然提這個?”
那還是席上阿耶借著酒勁跟殿下東拉西扯才提前的事,沒想到李策還記在心上。
餘清窈舔了舔唇。
她雖然沒有喝酒,但這一刻好似也嘗到了酒的味道。
“就像現在我在欺負你,你也不掙紮一下麼?”李策低頭輕輕舔了下她的唇瓣,雖然說著欺負,可是他動作十分輕柔,隻是壓著她罷了。
因為飲了酒的緣故,他從胸膛到腰腹體溫都比尋常時候還要燙,就好似一塊柔軟的炭火,慢慢在烤著她。
單層料子的寢衣幾無間隔,肌膚摩擦間,很快餘清窈身上也浸出一身薄汗,體溫化開了沐浴後抹的香膏,甜膩的味道源源不斷從她身上散發而出,就好似熟透了的漿果,誘著人采.擷。
餘清窈呆呆看著他。
除了抓著手之外,其餘的事不是他們常做的麼?
餘清窈唇瓣張開,隻動了動嘴,“那……殿下放開我?”
“嗯?這可算不得掙紮。”李策今日有點挑剔,這樣也不滿意。
餘清窈抽了幾下手腕,但李策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她不由思索了下,若是真要用力掙紮起來,豈不是會像一隻打挺的魚,搖頭擺尾的。
“這也不夠。”
兩人的力量懸殊是毋庸置疑的事,更何況餘清窈也沒有真的認真掙紮,她甚至都沒用上五成的力。
見李策抓著她不放,餘清窈乾脆就放棄掙紮,就抬起腦袋,主動親了親李策的唇角,“殿下又不是彆人,我不掙紮也沒事……”
李策一愣。
餘清窈又抬起水盈盈的眸,慢聲細語道:“……殿下是今夜也要‘欺負‘我麼?”
此‘欺負‘經過她的軟軟的嗓音一潤色,就變了味。
李策的呼吸瞬間重了。
本想逗逗她的,現在餘清窈完全理解岔了,變得好似不欺負也不行了。
“嗯?今日也想被我‘欺負‘?”
將她兩隻手並攏在一塊,李策僅用一隻手就牢牢按住她兩隻腕,迫使她整個身子不由往上抻,另一隻手就順著她緊繃的腰線,摩梭起來,吻溫柔落在她纖細的脖頸上,慢慢留下一連串潤.濕的痕跡。
“呃嗯……”餘清窈咬緊唇,仰頭受著,擔心聲音會從齒縫裡溢出。
若是殿下的‘欺負’都是這樣溫柔,她又怎會害怕。
銀鈴鐺蕩了起來,聲音雖小,但音質清脆,就好像是從簷下掉下去的冰淩,濺碎在石頭上。
噗叮噗叮的。
餘清窈微眯起眼,唇瓣已經張開,已然像是那蟄伏的種子,沐浴著暖陽,飽飲了甘露,就待破土的時候,倏然她被翻了一個身。
好似一場地動,翻醒了一個正要沉入的美夢。
餘清窈被那地動之勢震得不由往前撲,兩手撐著他的結實的腹上,方穩住了身子。她訝然地睜圓了水霧霧的眼眸,委屈又不解地望著李策。
好似不明白自個怎麼在這裡。
李策見她粉麵朱唇,嬌豔無比,是無人能窺見的春色,心裡有多柔軟彆處就有多口口,以一手握住她的細腰,另一隻手將她滑落到胸口的發絲撥到她光潔的肩後,吻住她那淡了不少痕跡的箭傷。
餘清窈扶住他的寬肩,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在手下拱著,她的腦袋不禁後仰了起來,下顎、脖頸都給他沁涼的發絲蹭得發癢。
“殿下……?”
李策憐愛地為她舔.舐傷口處,雖然那隻是他的一場夢,但光想到若是真有一箭射穿她的身軀,她該會有多痛。
“你今日跟乳媼說自己騎馬騎得很好了?”李策一向顧全大局,絕不會隻憐愛箭傷,很快就將大愛推及左右。
餘清窈‘唔’了一聲,眼底泛起了淚花,好似控製不住水流下來,“……我騎胭脂馬時,不好麼?”
“嗯……”李策拖著長長的卷舌音,軟舌似是繞著圈,接連轉了幾十個彎,讓餘清窈也跟著搐縮了幾下,心口怦怦直跳,就連再溫柔的安.撫也不能讓它緩停。
十指都連著心,更何況離心口最近的地方,自是休戚相關、一脈相通。
心臟似也在被卷著轉動。
被擠捏,被托起又放下,仿佛也成了那軟乎乎的麵團,搓圓揉扁都不在話下。
李策抿了下唇瓣,好似含了塊蜜糖般細味了須臾,含笑抬頭望著她道:“動作雖練得差不多標準了,可你知道還欠缺什麼嗎?”
他眸是晦暗幽深的,唇卻是豔麗鮮豔的,就好像交織著光和影,是熱烈放縱與克製遏抑在拉鋸著,讓人望之膽顫。
仿佛那籠罩在頭頂上的烏雲,淺淺落了幾滴小雨在你身上,隻沾濕了一片衣角或是幾根發絲,可你知道它終歸會下一場暴雨,徹底澆透大地。
“……什麼?”雖然餘清窈已經打起十二分警惕了,誰知還是滑入早已經等候她多時的陷阱。
“欠耐力。”李策緩緩吐出三個字,好似聲音都被擠壓在深處,艱難得吐出來,他沉沉呼了口氣,“……你的耐力還欠缺不少。”
餘清窈臉上潮紅一片,倏然咬緊了唇。
殿下一定是看見她後半程路騎在胭脂小馬上東倒西歪的狼狽樣了!
雖然她已經牢記了騎馬的要領,也能跟的上胭脂馬的動作,與它十分合拍,可是胭脂馬是千裡良駒,那體力耐力豈是她能比的,用不了半個時辰,她就跟曬焉了的黃花菜一樣被顛得左倒右歪。
“那……那是……”餘清窈沮喪的抽了口氣,她反駁不了。
李策隨著她抽氣的動作,鬢角熱出來的汗滾滾而下。
“無妨……隻要多練練,總能堅持得更久一些。”李策往上不斷吻著她的臉,道:“我剛開始騎馬的時候也不能堅持許久,也是從小半時辰、半時辰到一個時辰,後來再長也能堅持下來了……”
餘清窈張開小嘴,臉上難掩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