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窈的月事周期不定,時長時短,調養這兩年也沒有完全扭轉過來,這也導致他們之前還沒有想到這次的長周期不是因為換了補藥的緣故,而是懷孕所致。
聽到裴院判的話,屋子裡的知藍、春桃、福吉等人皆欣喜若狂,皆跪地道喜。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餘清窈喜出望外,反倒讓腦海霎時一片空白,呼吸都為之一窒,
她、她當真的懷上孩子了?
調理身子的這兩年裡,兩人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受孕,隻是她的身體一直沒有反應。
她還以為是自己天生有缺,極難懷孕。
餘清窈唇角揚了起來,血色重新回到她的臉上,她用手撫著自己還平坦的腹部,亮晶晶的眼睛望向李策。
“夫君,我們有孩子了!”
在滿室的恭喜聲當中,李策俯下身,動作輕柔地環抱住她,一隻慢慢手撫摸著她的後腦勺,低聲在她耳畔道:“是啊,我們有孩子了,要讓你受累了。”
這一年宮外時常傳出皇後無子有害社稷的言論,想要借此讓他充盈後宮。
他倒是從不懼怕這些議論,隻是餘清窈聽了,還是會悄悄放在心上,增加了不少無形的壓力。
無論有孕還是無孕,總是對女子不公。
這些苦他無法替她承擔,隻能憐惜於她。
人人都在恭喜她,隻有李策在心疼她。
餘清窈鼻子有些發酸,在李策懷裡搖頭。
“裴大人說過,婦人懷胎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是我的身子調理好了,才會成功受孕的,我說的對麼,裴大人?”
裴知岐接話道:“娘娘說的沒錯,以娘娘之前的身體,有孕不易,如今能夠順利懷上,說明是身子已經好轉,陛下大可放心。”
“是啊陛下,現在隻要好好給娘娘養胎,讓娘娘吃好穿暖,等著小殿下降生即可。”春桃眉開眼笑,拉著知藍道:“娘娘還沒吃午膳呢!我們快去把飯菜拿進來……”
知藍連連點頭,笑眯眯道:“娘娘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以後更要吃好一些。”
聽見兩婢這樣說,李策卻出聲打斷了她們。
“等等,日後大補之物都要從娘娘膳食裡剔除,隻需要保證日常營養就可。”
他朝裴知岐望去一眼,“由裴卿重新調整。”
裴知岐明白皇帝的心思,拱手應是。
大富大貴人家往往喜歡在婦人懷孕的時候進補,雖說這樣利於胎兒生長,可是對母親而言卻是極大的負擔,多少難產都是因為胎過大導致的。
而皇帝的心思很明確,無論有沒有孩子,他要保的就是皇後。
等到屋裡道喜的人都退了出去,餘清窈這才伸手拉住李策垂在身側的大手,輕輕晃了晃。
“夫君……你還在擔心麼?”
李策反握住她的手掌,低頭凝望著她的臉,溫聲道:“擔心,可是心裡也很高興。”
聽到他說高興,餘清窈心頭的擔憂才一揮而散,嘴角就像壓不住一般翹了起來,雙頰飛霞,眸光重新亮了起來,“我也很高興。”
李策輕輕把她抱起來,放在窗邊的美人榻上,仿佛她是什麼易碎的琉璃般小心翼翼。
餘清窈縮著腿側躺著美人榻上,神情安寧。
成為母親好似能讓一個年輕的姑娘飛快成長,變得更加強大而溫暖。
李策側坐在榻上,把臉慢慢貼向她的腹,“乖孩子,不要折騰你阿娘。”
餘清窈‘噗嗤‘一聲笑了。
不說她肚子裡現在這個孩子能不能聽懂,更何況還隔著肚皮,聽不聽的到外麵的聲音都說不準。
原來夫君也會說這樣天真可愛的話。
餘清窈伸出一根指頭,用指腹抹平還聚在李策眉間的淺痕,她輕聲細語道:“夫君放心吧,我和孩子都會好好的。”
李策輕輕‘嗯’了聲,“一定會好好的。”
自從皇後有孕以來,宮外議論要給皇帝充盈後宮的風聲就戛然而止了,就怕驚擾到了皇後,擾了皇後養胎,會觸怒龍顏。
不說宮外的人小心翼翼,宮裡伺候的更是謹小慎微。
但說來也是奇怪,餘清窈雖然懷的是頭胎,可是各種受孕的反應都要比旁人輕上許多。
除了聞不得葷腥或者太刺激的氣味之外,她可以算得上最好伺候的孕婦。
裴知岐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按理來說,餘清窈受孕不易,懷孕的過程應當也會比較辛苦才是。
可實際上,查出有孕後這一個月來,餘清窈基本與往常無異。
奇怪的事卻發生在皇帝身上。
比起餘清窈日日吃好睡好,李策就沒有那麼舒服了,不但吃不好睡不沉,聞到葷腥的菜還會反胃,好像倍受懷孕折磨的人是他一般。
這事聽起來離譜,但被裴知岐歸為是皇帝陛下太過緊張皇後所致,紮了幾針不見好後也隻能作罷。
三伏天剛過,氣候還未轉涼。
剛用過午膳不久後,餘清窈就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小憩,孕後她的體溫比從前要高,所以也不畏冷。
更何況現在天氣悶熱,即便打開窗戶也沒有一絲風吹進來。
她慢慢搖著手裡的扇子,想要讓肌膚涼快一些,不知不覺就合攏了眼睛。
剛剛從書房處理完事的李策回到了寢宮,看見餘清窈在榻上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走進來,搬了張黃花梨繡墩坐到旁邊,取下她捏在手裡的團扇,慢慢扇起了風。
餘清窈上身著了件鵝黃色的抹胸,外罩輕薄短衫,也沒有係帶,脖頸鎖骨下還敞露出一片瑩白的肌膚。
淺櫻色的百蝶裙從美人榻的邊緣墜了下來,勾勒出她稍稍隆起的小腹。
五個月了,餘清窈才開始顯懷,可四肢依然纖瘦,唯有胸腰兩處都明顯有了變化。
李策邊打著扇,目光久久落在她的腹部,也不知道這個胎兒會在餘清窈身體裡長多大,會不會是個大負擔。
他正盯著肚子出神,忽然肚子就動了下,把肚皮都頂著凸起一塊,沒過一息,那凸起就消失了,仿佛隻是他一時眼花。
李策打扇的動作頓住,伸手蓋在餘清窈的肚子上,撫摸了幾下,忽然間肚皮下又猛得支棱一團肉,正好撞進他的掌心。
那力度不小,李策都怔愣了須臾。
餘清窈痛呼了聲,被這劇動驚醒。
李策連忙伸手抱住餘清窈,連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是孩子動了。”
餘清窈頭埋在李策的懷裡,剛從夢裡驚醒,人還是懵著的。
“孩子動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三四個月的時候她能自己察覺到胎兒在腹中遊走,十分有精神,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月,便能鬨出這樣大的動靜。
“書上說胎兒五個月就能察覺出動靜,是正常的現象,說明發育的不錯……”李策又伸手覆住她的肚子,揉了揉,“踢疼你了?”
餘清窈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不過也沒事,現在已經好啦,孩子隻是還不知道輕重,一時踢大力了,定然不是故意的……”
“嗯,那我跟它說說。”李策低下頭對著她的肚子道:“乖孩子,可不能再這麼大力踢你阿娘,不然踢疼了,阿耶就不高興了。”
餘清窈靠在他懷裡抿唇微笑。
她能感受到胎兒在她肚子裡輕輕動了動,好似對於李策的聲音有了反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聽懂明白,餘清窈再沒有被踹這麼大力過,不過隨著月份增長,胎兒的活動也逐漸頻繁起來。
經常動一動肚皮,和外麵的大人打招呼。
身在遙城的明威將軍得知餘清窈懷有身孕,高興地寫了十幾頁家書托人送到金城城,隨著信過來的還有一車遙城的特產,裡麵有當地特色的果脯、糖果等物。
雖然不值錢,但都是餘清窈小時候最愛吃的。
餘清窈看完了家書,抱著一罐杏脯,吃得兩眼淚汪汪。
李策進來看見她在掉眼淚,還以為她哪裡不舒服,得知是想阿耶了才放下心來,安慰起來:“等過了秋天,嶽父就會來金陵城看你了,我們再等等,好不好?”
她揉了揉眼睛,想控製泛濫的眼淚,同時心裡也十分費解,哽咽道:“其實我知道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很想哭。”
她不但最近的心情多變,口味也變得奇怪起來。
因為月份大了,胃口不好,餘清窈每日少量多餐,經常腦袋裡蹦出什麼就想吃什麼,變得比翻書還快。
有時候是糖葫蘆,有時候的辣炒年糕,有時候還非要吃城東廟口那家的燒雞。
還有一次就要喂進口裡的鹹豆花因為沒有放炸花生,她就流著眼淚不想吃了。
“夫君,我最近是不是變得很奇怪了?”正說著話,餘清窈的眼眶又盈滿了淚,好像眨一眨就要滾落下來了。
不但奇怪,還很折騰人,餘清窈感到十分愧疚。
李策每日不但要操心國事,還要處處遷就她,照顧她,人都累瘦了一圈。
李策取出一張帕子,輕輕按在她眼睛下,把眼淚慢慢吸掉,安慰道:“彆怪自己,婦人懷孕口味都會改變,心情也會起伏不定,所以這不是你的問題。”
“當真?”餘清窈哽咽道。
“書上都是這樣說的,當然是真的。”李策認真道。
餘清窈一聽李策提到書,就信了大半,慢慢收起了眼淚。
李策把她的眼淚擦乾淨,“好了彆哭了,讓我抱抱孩子重了多少。”
餘清窈乖乖攬住他的脖子,讓李策將她抱起來掂了掂。
“還好,沒有長太重。”
為了不讓胎兒長太大,餘清窈每日的膳食都是精心搭配的,可即便如此,所有的養分好似還是都給了胎兒,餘清窈自己是一點也沒有吃胖起來。
光看見肚子日漸鼓起,讓李策暗暗擔憂。
“不哭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胎坐穩後,餘清窈就沒有再一味臥床養胎,反而每日都由李策陪著去禦花園散步,走走歇歇,常常要花半個時辰左右。
為的就是讓她保持運動量,增強體質。
隻是肚子越大,她走起來越吃力,經常要借助李策的攙扶。
即便如此,餘清窈也沒有叫苦叫累。
因為她知道,自己平安生下孩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