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鬆了口氣。
“娘娘，使勁！就快生了！”
又聽見穩婆的聲音，餘清窈才從迷茫中驟然驚醒。
剛剛她竟是疼昏過去了，可孩子卻還沒生出來。
時間越久，對她或者孩子而言都是很危險的事，也難怪剛剛李策是那樣的神情。
“窈窈，就差一點了。”李策擦著她臉上的滾滾而落的汗，給她鼓勁，“就差一點了。”
饒是再從容不迫的人在這樣的關頭，都緊張地隻能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兩句。
“娘娘，喝口參湯吧……”知藍和春桃兩人都快哭出來了，她們也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六神無主。
餘清窈搖搖頭，隻是用力握緊李策的手，隨著再一次攀到頂峰的疼痛中，感覺到下邊有重物墜落，整個身體都為之一空。
隨後嬰孩哇哇大哭的聲音，像是早春裡一聲悶雷忽然炸響。
“生了！生了！”穩婆們歡欣若狂，歡呼雀躍。
知藍和春桃皆跪地道謝。
“恭喜娘娘，恭喜陛下！”
從窗戶透進微弱的白光，天已經亮了。
剛剛出生的小皇子被收拾乾淨，放回到了皇後的身邊。
大哭了一頓，孩子已經累了，此刻閉著眼睛，砸吧著嘴，好像剛剛才飽餐一頓，正心滿意足。
“你受累了。”李策無比愛憐地撫著餘清窈的頭發，“孩子也累了。”
餘清窈側過臉，看見孩子紅通通、皺巴巴的小臉，好似已經忘記了所有的疼痛。
她唇角帶著淺淺的笑。
知藍把明威將軍請進殿。
隔著一道屏風也能看見他局促的小動作。
“姩姩，你、你感覺怎麼樣？還疼不疼啊？”他結結巴巴道。
“阿耶我已經沒事了，穩婆都說我生的很順利，沒有遭什麼罪。”餘清窈的聲音還很虛弱，但是好在一句話十分連貫，沒有因為不適而有停頓。
虛弱是肯定會有的，生一晚上孩子誰能不虛弱，但是比起彆的產婦來說，餘清窈的精神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徹底昏死過去。
明威將軍也想了一想，是沒有聽見餘清窈怎麼喊疼，就在屏風後麵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隻要她們母子平安，明威將軍心裡就踏實了。
“陛下，能把孩子給我阿耶看看嗎？”餘清窈問道。
李策點頭，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皇子，乳娘才指點了他一回，他已經掌握了要領，有模有樣地抱著孩子過去。
明威將軍看見是皇帝親自抱著孩子出來，更加緊張了。
“哎呦，這怎麼行，小皇子還這麼小……”
雖然口裡這樣說，但是明威將軍的兩隻眼睛還是很老實地看了過去。
這一看，謔！還真是好小一隻。
隻有兩個巴掌大一點，又紅又皺，像隻小猴子。
“小皇子長得……”剛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什麼樣貌輪廓，明威將軍又是一粗人，沒有什麼文化，絞儘腦汁也想不到誇什麼，一拍腦袋道：“……真精煉、真精煉啊！”
不是說濃縮就是精華嗎，這孩子一看就是精華啊！
知藍和春桃皆忍俊不禁。
李策卻不在意道：“靠母親吃大不算什麼本事，等他自己能吃的時候，自己多吃些，也能長高長大。”
“陛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明威將軍大點其頭。
明威將軍看完孩子，又與餘清窈說了幾句話，安慰她要好好養身體，就先下去休息了。
李策把孩子重新放回餘清窈身邊，蓋好小被子。
“窈窈，我有件事還要與你商量。”
“什麼事？”餘清窈好奇。
“雖說這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但我想讓他明白事理的時候再讓他自己決議要不要成為太子，成為君王。人各有所誌，萬一他不喜歡做君王，卻又強令他成為太子，於他於國，都不是好事。”李策看著小皇子皺巴巴的臉，“你覺得如何？”
他是一出生就被封為了太子，可自己的孩子卻不想讓他從走這樣的路，早早承受那些壓力。
餘清窈微微一笑，明白他所想，溫聲道：“夫君考慮得很周到，也是真心為了我們的孩子好，我當然沒有異議。”
“我們都還不知道他究竟性子像了誰……”
若是像她這般，確實不是成為帝王的良才，或許自由自在的才好。
餘清窈伸出一根指頭，輕輕觸了觸孩子的小臉，小皇子眼睛都還沒睜開，揮動著小手，牢牢抓住了那隻在自己臉上搗亂的手指。
餘清窈沒想到孩子雖然小，力氣還挺大，這會她都忘記孩子在肚子裡蹬她的那一腳了。
她頗為驚喜地抬眼望向李策，“夫君，他會握住我的手了！”
李策正趴在床邊，看著她們母子兩人互動，唇角帶起淺笑。
他也伸出一根指頭，碰了碰兒子的小臉。
小家夥的嘴角往下一撇，好似已經開始嫌阿娘、阿耶煩人了。
好在他有兩隻手，乾脆一手抓住一根指頭，這下總不會再有人撓他的臉了吧？
但是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因為他有兩隻手，他阿耶阿娘加起來有四隻手！
小家夥‘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餘清窈和李策麵麵相覷，皆不知道好端端的娃怎麼哭了起來。
剛剛不是還玩得挺歡樂，還互動過麼。
等乳娘帶著知藍春桃衝進來的時候。
這兩人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一邊，兩臉無辜。
乳娘一邊哄著小皇子，一邊狐疑地看著帝後，可兩人的神情實在挑不出什麼不妥來，讓她的懷疑都沒有了著落。
小皇子哭哭哼哼，終於肯停下。
帝後兩人才鬆了口氣，相視一笑。
一夜的疲憊都被新生兒降生的喜悅而衝去。
*
不足半日，金陵城就傳遍了這個好消息。
皇後生下皇長子，皇帝為之取名為旭，意味著初生的朝陽。
自此，餘皇後的地位固若金湯，無人能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