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去。”傅嘉寧去拿了紙筆過來。
秦瑜快速地勾勒出了線條,一種是百褶喇叭裙,一種是包臀裙:“我們不再使用嬌貴的絲綢,也不再用時間非常長的繡花,我們用印花棉布,這樣價格可以降下來,而且棉布打理方便,更容易推廣……”
上輩子快時尚品牌大行其道,營銷手法精彩紛呈,哪怕是做汽車行業,讀過MBA,但凡時常跟商界大佬接觸,總是會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舉例快時尚品牌鋪開之快,營運管理上獨具特點。
唐大小姐本就是百貨商場的千金,陳六小姐也是自己摸爬滾打了好幾年,聽秦瑜這麼說,兩人還補充了不少的想法,一個品牌營銷框架就已經初具雛形了。
“這是秦小姐的想法,我們怎麼敢據為己有?”唐大小姐唐婉兒說。
時尚這塊秦瑜隻能說是個外行,她還是要從重工業摸到汽車行業,汽車從來是一個國家工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工業水平的集中體現,並且可以吸收巨量的產業工人。二戰後的德國有了汽車工業,是世界領先的工業國。而七八十年代日本汽車占領歐美市場,也為日本經濟騰飛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這一世,她是沒本事做改變國運的人,也許通過她的努力,讓國內的汽車工業少走一些彎路。
“我可以入個股,也可以做顧問。但是我沒時間呢!”秦瑜攬住傅嘉寧,“讓嘉寧這個丫頭進來做事吧?也可以做我們之間的聯絡。我隻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永遠不要用東洋人的任何原料。”
“為什麼?如果用棉布的話,東洋布是質量好,價格也合適。”陳六小姐問秦瑜。
“支持一下民族工業吧?”秦瑜可以跟傅嘉樹說自己對日本人的看法,但是她不能到處說東洋人如何如何,這個時候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秦瑜以為她們未必會接受,不曾想陳瑛跟傅嘉寧說:“嘉寧,把你舒彥哥哥叫過來。”
宋舒彥正在思考,傅嘉樹說的話,他何嘗不知道,看來他是該下決心了。見傅嘉寧過來叫他,他走過去:“六姐姐找我?”
“剛才秦小姐給我們服裝廠找了出路,她的建議是我們服裝廠做棉布裙,但是她建議我們不要用東洋布,不過國產布,你是最有發言權的,雖然便宜,但是質地和印花差很多。如果我們用你的布料,你能不能給我們供跟東洋布一個檔次的布料?”
“機器我們用的也是英國、日本和德國的機器,從技術上來說完全沒問題,隻是成本的問題,因為要低成本競爭,所以我們必須……”
“就一句話,跟東洋布一個價格呢?你能做到嗎?”
“能。”
唐大小姐笑看宋舒彥:“那不就得了?我們國貨到底了。上層也提倡用國貨,我們就做一個榜樣,主要是我們有好的產品啊!通過我們的連衣裙讓老百姓認識到我們的布料不比東洋貨差。你們海東棉布,為什麼不能成為另外一個固本肥皂?”
秦瑜皺眉:“固本肥皂?”
宋舒彥笑著點頭,跟秦瑜說:“我父親十分佩服五洲固本肥皂廠的項老板,他以一己之力,抵禦了英商利華兄弟公司的祥茂肥皂傾銷,讓家家戶戶都用上固本肥皂。”
傅嘉樹和唐瑤兒,還有他們帶來的那位小姐一起過來,聽他們聊天。
固本肥皂就是在百年後,哪怕已經有了洗衣凝珠,有了各種花裡胡哨的產品,這塊肥皂依舊能在超市裡看見,原來有這麼一段曆史?
固本肥皂是以質量取勝的,傅嘉樹的手搭在宋舒彥的肩上:“舒彥兄,以質取勝,海東也行的。”
宋舒彥鄭重點頭:“是。在目前這個狀況之下,我們也會被東洋布擠壓得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必要想法子突出重圍。”
宋舒彥對唐婉兒和陳瑛說:“宋某在這裡謝過兩位姐姐以及秦小姐的信任與支持,但願不負各位所望。”
此刻來參加舞會的其他人也出來表示支持,這舞會開始之前,秦瑜與胡四小姐激辯,到底什麼才是女子自由,這個時候海東的宋舒彥要振興國產花布。
這個舞會想要辦的正事兒,傅家公子和胡家小姐相看沒成,卻又好似乾了點什麼!
舞會讓眾人很興奮,主家的臉色卻比哭還難看。年家出錢出力,大家吃好喝好,跳好舞,拍拍屁股走了。年老爺心裡憋屈,這他媽的算是什麼事兒?
想要討好胡家沒討好上,剛剛傅家夫妻走的時候,傅太太還誏裡誏聲地說:“以前總以為年先生跟我們德卿一樣是俗人,每天就是鑽在錢眼裡了,想著要多賺個三五塊。今天來了才知道,不是每個做生意的人都想著財源廣進。也有人想要追求品味。年太太,以後你還打不打牌,是不是要多去看書畫展覽?聽聽西洋音樂會?”
年太太這話聽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年太太滿心難過了,傅太太就開心了,扭著已經不再纖細的腰身,在傅老爺無奈的眼神中登上了車子。
眼見傅嘉寧還在猶豫要跟哥哥姐姐走,還是跟爸爸媽媽走,傅太太嘟嘟囔囔瞥傅老爺:“嘉寧這個戇憨憨,搞不清楚到底是像了誰?”
傅老爺:“曉得了,優點你全包圓了,缺點全是隨我!”
傅太太得意,搖下車窗:“嘉寧,上來呀!要讓我們等多久?”
傅嘉寧被媽媽叫,隻能到爸媽的車上,上了副駕駛:“哥哥和姐姐的車子隻有兩個人,你還讓我來擠你們的車。”
“真真叫是小蠟燭,你一定要插在他們中間是嗎?怎麼就這麼拎不清的啦?”
傅嘉寧見陳六小姐跟著上了哥哥姐姐的車子:“六姐姐坐哥哥的車子了,你怎麼不說的?”
傅嘉樹這裡,邀請了陳六小姐上車,她家裡傭人要接送去學國畫的兒子,所以她沒辦法用車。
秦瑜陪著陳六小姐坐後排,傅嘉樹開車。
陳六小姐想起上次搭傅嘉樹的車,傅嘉樹跟她說的事:“嘉樹,上次你帶我去火車站的路上,你說要把舒彥的那個鄉下太太介紹到我那裡來,怎麼沒有下文了?”
秦瑜:舒彥的鄉下太太?
見秦瑜這般厲害,傅嘉樹哪裡還記得這一茬?秦瑜還在車上,他倒是不好意思說,又不得不說:“真不好意思,我忘記告訴你了,不用了。”
“怎麼就不用了?那個姑娘回去了嗎?你怎麼能放她回去呢?我回寧波才聽了個完整,小姑娘的媽也沒了,她叔伯又恨她媽把她父親留下的家底兒儘數做了她的嫁妝。這個世界上一個疼她的人都沒有了,她要是自己走不出來?我告訴你哦!跟胡二的那個太太,很可能是一樣的下場。你已經想到了,明明可以幫人家一把的,卻又放任不管。她是回老家了嗎?把她老家的地址給我!我派人去找。”陳六小姐著急起來,“我還當你是個挺聰明仁義的孩子呢!這樣的姑娘喜歡把所有的心思都放肚子裡,最後害的是她自己。”
一個跟自己素未謀麵的女子,在擔心自己的安危,秦瑜內心真的很感激。
“六姐姐,是她真走出來了,或許她壓根就沒為此困頓過。我向你保證她過得很好。真的!”傅嘉樹信誓旦旦,再加一句,“可能過得比我還好。”
陳六小姐聽傅嘉樹這麼說也就不再繼續追問。
秦瑜卻是心生好感,往陳六小姐身邊挨去。
“秦小姐,你是不曉得,當年……”正在說話的陳六小姐因為秦瑜的靠近,她摸到了秦瑜的披肩。
這是披肩的背麵絲滑到了極致,陳六小姐這下才想到了剛才在舞會秦瑜身上的這塊披肩,這塊披肩雖然沉靜,但是它給人的感覺卻絲毫不輸給那璀璨的鑽石祖母綠項鏈,路燈的燈光下披肩正麵有恍若星光的光澤,她問:“秦小姐這塊披肩是不是已故雲錦大師周相虎的作品?”
啊這?秦瑜是真不知道:“我隻知道,母親在世時,隻說這塊錦緞珍貴,舍不得剪斷,就做成了一塊披肩。”
陳六小姐輕笑:“看來我是不用擔心了。所以你才建議用海東廠的棉布?”
“六小姐緣何從一塊絲緞就確認了?”
“我的嫁妝裡,有一塊風雪夜歸人,也是大師遺作,是家父為我去求秦先生出讓所得。能把這麼珍貴的織錦,隨便披在身上的,大約也就是秦家後人了。”陳六小姐笑看秦瑜,“你這樣吊著宋舒彥倒是真為我們解氣,好好收拾他再跟他和解。”
聽見陳六小姐誤會了,秦瑜連忙解釋:“姐姐不要誤會了,我沒想著要出氣。本就是盲婚啞嫁,他要離婚了就離婚了。我現在煩惱的是,他若是知道真相了,不肯離婚可怎麼辦?還請姐姐為我保密,讓我先把婚給離了。”
陳六小姐看向前頭開車的傅嘉樹:“原來是這樣!這樣倒也好,那你為何還要幫他?”
“這不是幫他。一個是若是沒有宋家二老,我早就被叔伯剝皮拆骨,血吸得一滴都不剩了,哪裡能來上海?其二,我看到的是在東洋布擠壓之下,咱們的民族紡織行業舉步維艱,還有,姐姐想來知道普慶裡4號是什麼所在。”
“什麼所在?”
額!秦瑜沒想到這個年代的人並不知道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在上海的辦事處。
“六姐姐,那是朝鮮人在上海的辦事處,你曉得的呀!朝鮮半島被東洋人殖民了。秦瑜的意思,東洋人做著大不列顛的夢,我們在東洋人眼裡,就是英國人手裡的印度。所以能幫海東廠,就是幫我們自己。不管私人之間有什麼糾葛,對外我們都是中國人。”傅嘉樹補充說明。
“我竟沒有想到這一層。”陳六小姐汗顏,“以後,我也會注意的。”
傅嘉樹車子到了陳六小姐家門口,陳六小姐下車,傅嘉樹沒有關汽車大燈,直到陳六小姐進了家門。
傅嘉樹說:“你坐副駕駛來。”
秦瑜在後座坐得好好的,不知道他犯什麼毛病:“一點點路,我換什麼位子?”
“我今天挑撥了舒彥兄跟你離婚,想不想聽?”
秦瑜推開車門,換到前麵副駕駛,見傅嘉樹嘴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