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太太到底是心疼自家弟弟,走下樓坐弟弟身邊:“世範,我勸你把這群妖精趕緊安置了,安置之後,把明玉給求回來,以後你們夫妻好好過日子,彆再一把年紀,還讓我給你們操心了。讓爹娘在地底下也能放心。”
“大姐,您彆胡思亂想了。明玉是不會回來的,我再也沒臉去求她回來。”
“這是什麼話?你肯改了,她下半輩子總歸要有個依靠,有個男人在身邊不好?雖然你渾了些,可心地不差的,爹娘對她也好,有些事,你是不知道而已,她有必要這麼計較嗎?再說男人……”大姑太太說了一大堆。
以前大姐這麼說,他肯定也覺得很對,現在?隻覺得她越說越離譜。大約這就是兒子想通之後的想法了。
“明玉現在很好,她有舒彥和小瑜照顧,有依靠的,壓根不需要我。大姐,咱們就彆去打擾她了。你下午在家睡一覺。我還得去趟廠裡。”
宋老爺囑咐了家裡的保鏢,誰的話都不要聽,亂七八糟的人一個都不許放進來,最後補了一句:“張媽回來的話,聽張媽的。”
上了車,一想起張媽那張死人臉,宋老爺就恨自己,真他媽的賤,這麼大一個家裡,最信任的還是明玉留下的那個一點兒都不待見他的張媽。
去申明廠接了侯老板,一起去海東廠,科恩的印花機過來,老宋帶著侯老板過去看看,當時租下申明,實際上也是走的跟東洋紗廠抗衡的一步棋。
海東的印染廠,除了印花布之外,還有專門染紗線的,這樣的紗線用來進行色織,比如條紋布,格紋布,廠區非常大。
跟著宋老板進入海東,雖然空氣裡也彌漫著化學染料的刺激味道,不過侯老板還是看出自家工廠跟海東的差距,海東的廠區整潔,到處都是標識牌,還有一些警告牌,比如眼前這一塊板子上寫著“危險,重物通道”。
“舒彥和小瑜商量下來做的標識牌,現在隻要海東一進來新工人,最先認的字就是這些牌牌,這麼做了,確實最近工傷很少發生了。”
老宋帶著侯老板去印花車間門,滾筒印花機正在轉動,發出刺耳的噪音,兩人走過去,侯老板總算是見到了傳說中的小瑜。
秦瑜穿了一條工裝褲和宋舒彥並排站著看印花機正在生產,小姑娘身上既有書卷氣,又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宋老爺問她:“怎麼樣?”
秦瑜從邊上工人的手裡遞過兩塊印花布,同一花型:“看看這兩塊布的不同。”
宋老爺和侯老板拿起兩塊布,這兩塊花布都是白色的底子,上麵印了紅色的花紋,整個花紋十分富有生活氣息,撐著傘穿著旗袍的女子,黃包車夫正在拉車,石庫門裡弄,飄落的梧桐樹葉,圖案就是當下上海街景,花紋疏密有致,遠看白底紅花,近看卻是上海街景,所謂遠近皆宜,正是海東花布的特點。
把兩塊布料放在一起對比,讓侯老板驚歎的是:“這也太細膩了吧?”
如果拿秦瑜上輩子的標準來說,新的印花機印出來的花布就是高清畫質的電視機和大屁股電視機畫麵的差異,這種差異在對比之下極其強烈。
秦瑜輕笑:“這個印花機,東洋人還買不到,就是他們搞到了這台印花機,等他們根據這個設計,也改進了,起碼要一段時間門了。”
“這怎麼說的?”
“走,上辦公室去聊。”
幾個人一起去辦公室,秦瑜坐下跟侯老板講述其中原委,這台印花機能夠提高清晰度的細節設計是喬希跟秦瑜商討之後,喬希回去改進了設計,為了規避德國“”的規定。也就是某些先進技術不得出口中國的規定,喬希用反向的辦法,他代表興華廠將這個設計在德國申請專利,然後授權給科恩使用,但是就這樣整機出口還是不行,不過因為興華廠持有這個技術的專利,所以興華廠可以進行加工。
興華廠加工了部件,等印花機過來,再安裝在印花機上,這樣就規避了德國限製出口的問題。
對東洋印染廠來說,這種技術同樣是不允許出口給日本的,所以他們壓根買不到,唯一的可能是知道市場上有了,想辦法獲得這種技術之後,進行複刻。但是,至少為海東贏得了時間門。尤其是馬上舉辦的國貨展上,相信這塊花布,會引起轟動。
“老弟,要不要趁著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給申明也添兩台?”宋老爺問他,“就靠海東一家吃儘這一塊市場是不行的,帶你一起上。”
“具體投資是多少?”侯老板問。
“我讓我們洋行處理這塊的張福喜跟你談吧!價格還是很合適的。”秦瑜跟侯老板說道。
“行!”
憑著東洋人當前的技術水平,彆人有了他也有是很方便的,所以得趁著機器價格還不貴的前提下,拉著大家一起上,上一場是靠著圖樣特點取勝,那麼這一場就是可以在質量上可以拚一拚了。
既然侯老板是未來的客戶,秦瑜打了電話讓張福喜過來,晚上一起去雲海跟侯老板吃飯,讓宋家父子作陪。
連著三輛車往雲海開,經過南京路,路上車來車往,報童大肆叫賣:
“賣報!賣報!海東紗廠宋世範姨太太互毆,打到巡捕房!”
“賣報!賣報!宋家一個月八百大洋不夠用,姨太太打架!”
“給你算一算,養一房姨太太要多少錢?”
“獨家消息,宋家夫妻離婚秘聞,正房太太補貼養姨太太。宋世範摳門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