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宅子裡的人陸續清醒並且在清醒的一瞬間就開啟暴力對抗模式時,緋歌已經帶著她新組的小團隊一路朝著許顥駐軍的方向策馬疾馳了。
破舊的馬車飛快的行駛在顛簸的官道上,那滋味銷/魂的讓緋歌哭笑不得。
因為緋歌感覺孩子都要被顛出來了。
“啊。”
“你做什麼。”
新買回來的那對夫妻姓章,男人正坐在馬車外趕著馬車,女人和扶搖則一左一右陪著緋歌坐在馬車裡。
緋歌早就坐不住了,她靠坐在幾床被子墊底的馬車裡,正拚命咬著帕子不叫自己疼的叫出來。
生崽崽的時候,猶如眾星捧月。緋歌嬌氣的扯著嗓子喊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多辛苦。
如今生這一胎卻隻能在窄小的馬車裡苦苦壓住疼痛襲來的尖叫聲,時刻擔心叫聲引來殺身之禍。
脖子上的氣哨在馬車顛簸中從衣襟裡劃出來,又洽巧的打在緋歌臉上。一下一下的,緋歌肚子疼的顧及不到那裡,章嫂子見了便想幫緋歌將氣哨塞回衣襟裡。不想手剛破到氣哨,手上就傳來一股劇痛。
像是被針狠狠的紮了一下,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總之就是一個鑽心的疼。
瞬間的疼痛讓章嫂子‘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也叫時不時從車窗朝馬車前後看的扶搖直接進入一級備戰。橫眉立目,殺氣錚錚。
喝問出口時,扶搖手裡的匕.首也指向章嫂子,隻要章嫂子敢亂動一下,必要血濺當場。
農婦出身的章嫂子哪見過這個,當場嚇得就說不出話來。緋歌艱難的伸手握住氣哨,然後吸著氣叫扶搖收起匕.首,“這項鏈墜子是先父留給我的,上麵有機關,誰都碰不得。”
其實並沒有什麼機關,隻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除了她之外,誰碰都像被紮,被燙或是被電到。若非如此,這玩意早就在當年狸貓換太子的時候被奶娘拿走了。
長大後,就算有丫頭侍候她穿衣洗漱,緋歌也會下意識的不叫人碰到這東西。和許顥親近時,緋歌開始的時候,會將氣哨轉到背後,就像項鏈墜從身體前麵移到身體後麵那樣,後來時間長了,到成了習慣。
看出章嫂子不是故意的,緋歌也攔下扶搖不叫她草木皆兵。此時她們主仆越是淡定,越對她們有利。
“章嫂子不必驚慌,扶搖這丫頭被嚇壞了。我也不瞞你了,我們本是江州人士,夫君是當朝一武官。隻因妾室猖狂勾結管家謀害主母。我家一脈單傳,如今我懷著身孕,不敢冒險,隻能帶著陪嫁丫頭投奔夫君。我們主仆二人自幼養在內宅,出門在外,才知道人心多險惡。扶搖難免有些草木皆兵,看誰都像壞人。章嫂子且寬心,你夫妻二人患難之時來投,將來必當重用。”
章嫂子聽到緋歌這段編的比真相還真的身家來曆,從出客棧後就一直揣揣不安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她就說嘛,這半夜三更都要臨盆了咋還逃命似的一路狂奔呢。
扶搖嘴角抽了抽,垂下眼眸,沒有反駁緋歌的話。不過到是因著剛剛的事情,不由多看了兩眼被緋歌握在手心裡的氣哨。
那麼小小的一支,不像有機關的樣子呀。
......
也不知道古代人對在城外建廟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反正是在又行了一個時辰後,他們一行人又遇到了一處破廟。緋歌想是不是都聽說了在城裡建廟容易炸供,就像甄士隱家那條胡同似的,一個炸供,全玩完。
緋歌為了安全,下馬車後,趁身邊人不注意時,用氣哨移了好多石頭遠遠的將破廟這片區域圍了起來。這才放心的在破廟裡休息。
和上一次宿破廟的待遇不一樣,緋歌這一次的待遇按股票術語來說,那真真是跌停板了。
不但跌停板了,她還在這間破廟裡生下了這的第二個兒子。
長子一出生就過著皇太子一般的待遇,次子連個繈褓都是最次等的麵料。
而緋歌這個孕婦...罪沒少糟,卻隻能咬著牙自己挺過來。
扶搖打了野雞為緋歌補身子,算是當前最好的待遇了。
緋歌這次生產身體耗損很大,如今又沒條件好生坐個月子,不過休整了七天,第八天便抱著孩子準備離開這裡了。
這七天,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說京城那邊終於知道緋歌這邊出事了。
再比如說張達等在和某些職業的人進行了一場暴力對抗後,一邊給京城和許顥去消息,一邊順著緋歌和扶搖留下的蹤跡一路尋找。可惜緋歌為了安全封了條路,到是讓他們在尋找的時候直接錯過了這一片。
京城那邊,洞明星在收到緋歌的消息後,一邊加強對崽崽的保護,一邊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查起。
緋歌出行在外,能知道緋歌確定位置消息的除了他這裡就是許顥那裡。許顥是崽崽的生父,他那裡的人洞明星都是用了心挑選出來的,所以問題出在許顥那裡的可能性不大。
睿親王未平反時,眾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那時目標很簡單,保護睿親王遺孤,為睿親王報仇平反。
後來經過種種,朝.廷給睿親王正名了,很多人都平反了,恢複了早前的官職爵位,甚至還有人更進一層樓。然而那些人卻不包括九星旗大多數人。
人心向上,人性向下。
再忠心的人都會有私心,沒有人願意永遠活在陰暗角落裡。
有人想要走進光明裡,有人不想改變現狀。有的人在看到緋歌的人生態度後心生絕望......洞明星老了,他一顆心都放在了崽崽身上。如今的崽崽又還那麼小...總有人等不及,進而做出激進的舉動來。
如今在某些人看來,隱元星當初的決定也未必全是錯的。
寧給好漢牽馬墜鐙,不給賴漢當祖宗。更何況他們還不是祖宗。
這一次的刺殺,緋歌的出行給了某些人一個方便,但說到底這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她將那股暗潮火力全部吸引到了她自己身上,給了洞明星和崽崽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不然後院著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真真是一網打儘的節奏了。
雖然緋歌這次沒少遭罪就是了。
那些人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出賣緋歌投奔朝.廷已經得不到任何好處,所以他們準備乾一波大的。畢竟以九星旗手中的人脈和財務,與其背主去投靠朝.廷,還不如為自己爭一份從龍之功。
弄死緋歌,抱著緋歌的孩子回京。將這件事情推到朝.廷和當今的頭上。就不信洞明星沒什麼表示。
若真沒有,他們不介意替他教導睿親王留下來的‘皇家血脈’。
之所以雇傭外勢力動手,也是做兩手準備罷了。
隻是他們沒想到號稱天下最專業的組織竟然讓個矯情做作,乾啥啥不行,吃啥不剩的孕婦逃了。
話說,這還真不愧是睿親王的血脈,都要臨盆了還能讓她逃得無影無蹤......
╮(╯▽╰)╭
洞明星在抓緊時間處理心懷二意的下屬,許顥那邊接了消息也是心急如焚,恨得火燒火了,可如今戰事焦灼,許顥跟本無法分.身他顧。
就像弱國無外交一樣,戰爭從來不是講究公平的遊戲。所以為了儘快結束這場沒必要的戰事,許顥赤紅著一雙眼睛讓人不惜重金去采買了他所需要的所有藥材。
洞明星和許顥,再加上張達等人恨不得將天翻過來找人的架式,一時間一陣陣暗流已經消然形成。
平西王是所有藩王裡實力最強的藩王,其他藩王在實力上多遜於他。在征討其他藩王上,對朝.廷也更有利。
因許顥著急找人,配了不少‘特效藥’,等成藥出來後,許顥隻抿著唇讓人給賈璉和其他九星旗在軍中的將領送去。
他要求不高,就是以最短的時間結束這場戰事,好讓他可以去找人。
有這麼一位醫毒雙修的殺生佛在,他們這一路征討大軍可謂是勢如破竹,一往直前。
七天,僅僅七天,朝.廷軍便打到了藩王所在的城池。然後一邊圍著城池休整,一邊兵不血刃的準備將藩王困死城中。
到了這個時候,許顥也終於能抽身去找人了。
他帶著出行時的親信一路快馬加鞭去尋人時,心裡也在想著緋歌遇刺的原因。
那就是個惜命的丫頭。
有好事她做,有壞事都是彆人的。
一般會有危險的事情,她都會避得遠遠的。或是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裡。如今雖然有孕在身,任性的折騰出京,但許顥卻可以肯定,他們此行這一路最大的艱難其實是照顧嬌氣的孕婦而非其他。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許顥一時也想不明白。
自從知道緋歌遇險,許顥的一雙眼睛就一直血紅血紅的,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裡漆黑如墨,沒有一絲波動仿佛他麵前的所有人都,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身份。
活著的,或是死去的。
緋歌於許顥來說,就像一個彩色的夢。
人們說彩虹有七色,在許顥的眼裡心裡,緋歌就是那道七色的彩虹,最絢麗的緋色。
曾經緋歌問過,不願意打誑語的許顥也這麼回答過她。
緋歌說俗,不過卻應一臉認可的說許顥有眼光,笑眯眯的許願下輩子還要跟他在一起。
許顥當時說什麼了?
不,他當時什麼都沒有,隻是心裡輕輕的搖了搖頭。
若有下輩子,還請她放過自己吧。
許顥找到緋歌的時候,緋歌抱著孩子坐在樹下,唇上沒有血色,卻仍舊輕聲為孩子唱著輕柔平緩的歌謠。
陽光從樹下穿過,照在緋歌身上像是有星星在發光。
此時的緋歌一點都不美,一身粗麻布衣,發鬢簡單老氣,看起來糟糕透了,卻帶著讓人觸目驚心的美。
像蝴蝶墜進蛛網,像折斷翅膀的鳳凰在等待東風......
樹下麵鋪著兩條厚被子,緋歌身上還蓋了一條,麵色蒼白,隱隱透著幾絲灰暗,隻一眼便能知道緋歌氣血不足,身體嚴重耗損。
章家男人正在喂馬,洗尿布。章嫂子和扶搖一個在做飯,一個在給緋歌用沙鍋煮雞湯。
雞是野雞,仍是扶搖打回來的。飯是早前買的乾糧和一些雜米醬牛肉弄碎了煮成的粥。
坐月子要補的道理,幾乎無人不知。可條件有限,扶搖能做的事情也就隻有這些了。
野雞也算有營養吧,畢竟一般貧苦人家還吃不到呢。
可於養尊處優的緋歌來說,卻減薄極了。
若這野雞還不是吃了一頓兩頓,而是煮上三天,天天往裡麵加水,直到雞湯清的見不到一點油...總之這罪遭的,時日一長,緋歌竟然也習慣了。
開始的時候還有點委屈,可沒有奶娘隻能自己喂養孩子,跟著孩子的作息生活後,緋歌早就又忙又累的顧不上那些矯情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