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明白的,不是小狗死之前的痛苦。
緊縮的內臟,急促的喘息,咬緊牙關不發出聲音,痛成空白的腦海裡,仍印著她的樣子。
她隻是覺得,哦,你還是選擇回去了呀。
最近一直糾結的事情,終於有一個定論了,是呀。
最後,你還是選擇了自己死掉,選擇了回到家人的身邊,回到自己哥哥的身邊啦。
而不是,選擇再在自己身邊當小狗了。
主人覺得這件事情,她可以理解的呀。
所有那些傳奇故事裡麵,妖精做了妖精之後,都是要做人的,誰還願意做小狗呢?
薩摩耶和主人,都理解對方的選擇,都原諒對方的放手。
小白狗和主人,都不知道比格在當中攪合了什麼。
於是,比格就這樣簡單地把弟弟帶回家了,又讓弟弟和主人之間多了一層隔閡。
小白狗覺得主人不要自己了,它不應該再回去纏著她。
主人覺得薩摩耶自己想明白了,自己也不用再養狗了。再也不會養狗了,全部的記憶已經足夠美好了,她是養過一隻妖精薩摩耶的女孩子,多酷呀。
結局不算美好,但過程已經足夠值得銘記了。
祝它什麼呢?祝它早日成為大妖怪吧。
被祝福成為大妖怪的小白狗,它在做什麼?
它不修煉,不玩耍,甚至還在忍著難受,忍著嫉妒,去看看挑挑新的小狗。
它覺得,如果主人身邊沒有自己的話,也要養狗吧?
一個人上班下班太孤單了,有沒有合適的小狗去代替自己呢?
我幫你找,主人,我幫你找一隻乖乖的、比我乖比我可愛的狗。
不鬨事,不大隻,吃得不多,不是老要去散步,不會咬壞玩具。
這樣可以嘛?主人。你會開心嗎?主人?找一隻笨笨的小狗,就不會要成精,就不會讓你為難了。
它唯一的一點私心,就是新的小狗,不是薩摩耶了,好嗎?
這樣,它就是她唯一的一隻薩摩耶啦。
薑在在聽完,看著溫知閒臉上得意的表情,心裡麵真的是想罵人了。
薑在在:“……你的心,好狠啊。”
多麼可恨的比格!
就這樣顏川還想學習比格的心態鬨一鬨脾氣,你能學得了嗎?你學不了!
比格的心態,你根本掌握不住,是真的狠。
而且更狠的就是他可以把這件事情,輕而易舉地,以得意炫耀的姿態說出來。
他不是不知道,薩摩耶回到家裡麵變成人之後,一直沉悶著。
他也不是不知道,薩摩耶的主人,這幾天一直晚上睡不著覺,半夜在那裡哭。
他隻是用一個清楚的思維,去執行自己生命當中的每一件事情。
就是——如果我想要,那麼我一定能夠得到。
是一個純粹的妖精思維。
就這樣的妖精,薑在在覺得,哈,顏川,你還有什麼需要懷疑自己不是男主角的呢?
如果一個善良正直溫和的海馬不能做男主角的話,那什麼能做男主角,可怕挑事的比格嗎??!
薑在在本來是很懶的性格,也覺得人和人之間吧,存在邊界感很重要,能不管彆人的閒事兒,就彆管彆人的閒事兒。
可現在,這是閒事兒嗎?
不是!!這是傷了一隻薩摩耶的心啊!
難怪孩子性格都扭曲了!薑在在不敢想,後續胡犬毛成為胡明令後,會發生什麼。
忍痛挑了新小狗給主人,主人養吧,那就是薩摩耶純白內心再被捅一刀直到鮮血淋漓。主人不養吧,那就是嗚嗚嗚主人對這隻不滿意,我在為主人去挑新的。
……這樣下去,性格能不扭曲嗎?
薑在在平生最狠張嘴不知道說話的。
問啊!你們倒是問啊!
薩摩耶,你問一句,“主人嗚嗚嗚你要殺了耶耶嗎”,會死嗎?不僅不會死,甚至就不用死了啊!
主人,你做財務的,你也問啊!你張嘴啊,你說話啊!
你說,“怎麼會呢寶寶我最可愛的寶寶媽媽怎麼會要你死呢”,不就完事兒了嗎?!
薑在在冷笑一聲,把溫知閒攆出去了,上樓去把顏川叫醒。
顏川側著身子,迷迷瞪瞪,還問呢:“……啊?你怎麼有我房間的門禁卡啊?”
怎麼一睜眼,你就在床邊了啊?
薑在在問管家要的,管家還以為這是清晨叫醒play,結果沒想到是江湖俠女要去路見不平一聲吼。
她趕緊粗略地和顏川解釋了一下,顏川聽完,捂著心口。
“……好狠的比格。”
薑在在和顏川收拾收拾下樓,顏川聯係了下屬分公司的負責人,去找薩摩耶主人的聯係方式。
還好之前比格纏著要開除她,不然顏川都不知道她是他們集團下邊小公司的財務。
但不知道姓名,隻知道財務,還不知道是哪個小公司。
咱們這個,對吧,條件比較好。公司比較多,找起來還真挺費勁。
下樓想先吃個飯,才到大廳,就看見爸媽在逗狗。
薑在在一拍腦袋,攆溫知閒的時候,光顧著生氣了,把他帶來的這隻伯恩山都忘了。
爸做了一晚上顏川生孩子的夢,睡眠不好,精神狀態也一般,現在逗狗還帶著黑眼圈。
顏川故意道:“爸小心些,這不是普通的狗,是狗精。”
爸的手一哆嗦。
伯恩山會錯了意,討好地上去舔。爸趕緊把手抽回來。
看看伯恩山漂亮的小臉,爸覺得自己要瘋了,不然怎麼在漂亮的狗臉上,努力找人的模樣呢?
當然找不到。
但爸也不想摸狗了,伯恩山受到了冷落,委屈巴巴地趴在那裡。
因為爸媽這次回來,本來就是想看一看顏川和薑在在嘛,順便說一下收養的事情。
收養的事情確實沒有太說明白,甚至還接受到了懷孕這樣的噩。
但是也沒辦法,因為之前計劃好的時間,就是在國內待個三五天而已。
這三五天裡麵分給顏川的時間,隻是一個晚上而已。
那麼,現在,一個晚上已經過去了。
吃一個早餐,爸媽就要繼續出門了。
這個時候不應該說要走,也不應該再次麵對離彆。
但計劃好的事情怎麼推遲?安排好的會麵也無法耽擱。
目光始終在前路的人,停留此刻的每一秒都煎熬。
爸媽把這個情況一說,顏川也沉默了一下,點點頭,表示了理解。
他沒有昨晚那麼炸毛了。
冷靜,客觀,沉穩。他隻是問:“所以,你們下一次什麼時候會回來?媽媽,爸爸。儘量不要再過幾個月,才回來了,好嗎?”
“我希望我生孩子的時候,你們可以在場。”
你們可以在,你們可以看見它。
爸昨天晚上夢了一晚上的生孩子,正是ptsd的時候。
但是當顏川真的把這個話說出來的時候,他一邊覺得詭異,一邊其實也忍不住有些感動。
“會趕回來的!會的!”便這麼說。
顏川笑笑。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
其實,他一直很渴望媽媽爸爸的愛,現在依然是。
但是。他不會再去一個勁兒地渴求得不到的東西了。
那樣的心理狀態,在他童年、在他青春的時候,在過去、在昨天,已經體會過了。
彆再做那樣無用而幼稚的姿態了。
他不會去苛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他會抓緊他身邊能得到的東西。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薑在在。
薑在在大早上起來被比格氣到,到現在還是氣呼呼的。
伯恩山圍著她腳踝打轉,她最終還是沒有架住狗勾的可愛,低頭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爸媽看過來的時候,她看看顏川,開口說。
“對呀,我們的小hippo,它也會希望第一時間看到你們的。”
媽媽就笑起來,眼角的紋路裡是歲月的沉澱。眼神裡有著貪戀此刻安穩的幸福,和更多不滅的野心。
這樣就很好。
雖然什麼事情都好像沒有解決,但是人生就是這樣。
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得出一個道理,而是混沌地被擱置在那裡。
然後,我們,繼續向前走。
隻是缺少陪伴,但是彼此在彼此心裡麵的地位,永遠是牢固牢靠的。
顏川知道,他還是很愛他們,隻是沒有以前那麼愛了。
他的心裡麵,騰出來了一大塊位置,留給孩子,還有薑在在。
他將從這些事情當中吸取教訓,不再那樣對待他的孩子。
他將讓他的孩子成為一個沒有遺憾的自己。彌補上在他童年、在他青春時候,望著父母背影的遺憾。
顏川將會永遠正麵朝向小hippo,他的孩子。不讓孩子,一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知道,當他做到這些的時候,他再也不會有此刻怨恨、遺憾、落寞的心情。
世界沒有給你的,就去搶來,就去勉強。
吃完飯,爸媽離開了。
顏川坐在那裡,陪狗玩一會兒,心情一片開闊。
這時候,分公司負責人打來電話,找到了薩摩耶的主人。
薑在在激動起來,但是一想。
她問顏川:“我們這一去,八成就和比格鬨翻了。話說回來,胡明令和溫知閒,他們兩個要是真的打起來,誰更厲害?誰更厲害啊?”
顏川不知道。
就很誠實:“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兩個一旦打起來,你可能就要收拾爛攤子了。”
薑在在的笑容凝固了。
服了,她把這茬給忘了。
是啊!一旦要是他倆真的打起來了,管理局還能安生嗎?不能!
管理局勢必要出擊了,她就又要跟著忙前忙後,忙活個沒完了。
但是,薑在在也必須去把這件事情搞個明白清楚。
她不能夠忍受漂亮棉花團子,和它的主人一直這麼憋屈著,陷入互相折磨的境地。
你是薩摩耶啊,那你就給我耶起來,不要做薩摩哎!
都彆哭了,都彆難過了!
所有人,所有妖,所有人妖,給我集火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