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陰雨連綿。
城市被雨幕籠罩,內裡的繁華未受其半分影響。最中心的一條街,名叫長當街。五光十色的燈帶被雨滴渲染,模糊而拉長。
街上最靠裡的一家酒吧,調酒師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酒杯。
下雨的天氣,酒吧人不多。
門拉開,又合上。
調酒師朝聲源處看了眼,起身拿酒:“今兒這天氣,怎麼還來了。”
女人把傘收起,隨意靠在一邊。她穿著風衣,人顯得高挑,沒兩步走到吧台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手支著下巴,聲調也懶散:“在家沒事兒乾啊。”
調酒師染著頭黃毛,整條手臂覆上黑色紋身,模樣看的浪蕩不羈。調酒師拿了杯最常點的酒遞給她,隨後趴在她耳邊,用氣音說:“那就找個女人。”
謝菁抬眸,唇角笑了下。
她把酒杯推回去,沒喝:“拿杯白開水吧。”
調酒師訝異的挑了下眉,隨後什麼也沒問,拿酒杯倒了杯白開水給她。
謝菁接過,淺淺抿了口。
這是北市較為著名的les酒吧,喝酒蹦迪的全是同一類人。謝菁懶散靠在吧台上,視線落在那些妖嬈舞蹈的人影,表情淡淡的。
“你知道嗎?有多少姻緣在酒吧裡產生的,你說你來這麼多天了,沒看上一個啊?”調酒師說:“總得有個你喜歡的那一款吧。”
謝菁抿了口水,沒答。
她視線定在某個方向。
調酒師順著望過去,看見一個穿白裙的女人。
調酒師笑了:“喜歡這一款啊?”
謝菁看向她,也笑了下:“對啊。”
“這人我認識,”調酒師說:“需要幫你撮合撮合嗎?”
謝菁:“不用。”
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不算小的聲響。陰雨的濕氣隨著大門的開合絲絲縷縷鑽入鼻腔中。謝菁看著窗外漸大的雨勢,思忖著待會是要走,還是直接在酒吧過夜。
調酒師還在她耳邊鍥而不舍:“我跟你說,人家今天穿個小白裙,性格也是嬌嬌軟軟的。你放心,絕對是表裡如一的那種。”
謝菁:“……”
在這個時候,白裙女人朝她走來。
調酒師餘光瞥見,趕忙拍拍
她的肩。
白裙步伐輕盈走來,直接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羞澀地笑了下。謝菁五指摩挲著酒杯,對上白裙的臉,忽然發現她也有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這麼一看,確實和她很像。
但又不是她。
見她沒什麼反應,白裙笑意僵了下,隨後想到她剛才確實有盯著自己看,不是自己的錯覺。這麼一想,白裙頓時有了底氣,拿酒杯和謝菁的碰了下:“你叫什麼名字?”
謝菁偏頭,沒答。
白裙又問了一遍。
盯著白裙的臉,謝菁看了幾秒後,眸中逐漸有了些情緒。她忽的笑了下,仰頭把水喝完,而後捏住了白裙的下巴,動作很溫柔。
白裙年輕,皮膚滑白如瓷。
謝菁端詳了她幾秒,手鬆開:“還是不像。”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會突然盯著一個神似她的女人看,明明以前都避之不及的。謝菁喉嚨滑動了下,覺得煩躁至極,下意識想灌幾杯酒喝,想到醫生的叮囑,生生克製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左腿膝蓋骨的位置,過了這麼久時間了,早已沒了當初的痛感。
卻在見到白裙這張臉後,仿佛還發生在昨天。
謝菁悶悶吐出口氣。
身邊白裙女人的存在感極強,也沒因她的話惱,仍在喋喋不休的找著話題。謝菁一句沒答,她沒像往常一般待到淩晨,直接拎包走人。
後麵響起調酒師的聲音:“人家根本沒看上你。”
“那也無妨,她長得那麼好看,”白裙說:“認識一下也可以啊。”
“……”
謝菁拿起一旁的雨傘,直接出了酒吧。
烏雲遮蔽了天空,月光也顯得暗淡。她找到停車的位置,收傘坐進車裡,密集的雨滴模糊了玻璃,她打開雨刷器。
謝菁毫無目的行駛著。
她明明沒有喝酒,但此刻卻恍惚有種酒醉的感覺。或許是遇見了白裙,也或許是陰雨天將情緒發酵,謝菁腦海裡不斷回放著林霜然的那張臉。
她不施粉黛,愛穿白色,聲音也很軟。
分手多久了?
謝菁記不清了,隻記得是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長的像是沒有儘頭。她閉了閉眼,巨大的痛苦感將她裹挾,伸手往臉上一抹,全是眼淚。
恍惚有根弦斷
了。
謝菁喉嚨不受控地冒出一聲哽咽,她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隻聽見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後,周圍靜止下來。
痛苦感消失。
一切歸於黑暗。
徹底失去意識前。
唯一的想法就是,再見林霜然一麵。
—
再次恢複意識後,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謝菁蒙著被子,光潔的手臂從被窩裡伸出去,順著聲音接起手機:“哪位?”
“菁菁姐,是我。”蘇田田語氣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聽見她的話,謝菁精神清明了些。
她緩緩皺起眉毛,目光認真打量了下這個房間,發現這是自己的臥室。而後看向手機,眼神茫然。
她......不是死了麼?
“菁菁姐。”
謝菁回神,撐起身子來:“怎麼了?”
“不會真生氣了吧?”蘇田田大大咧咧笑著說:“這都幾點了還不起床?昨天就喝太多了吧。”
記憶隨著她的話漸漸回籠。
昨天是下雨天,她的確去了酒吧但沒有喝酒,或許是雨天模糊視線,或許是想起不開心的事情,她恍恍惚惚之間,好像是……出了車禍。
回想起之後,謝菁疑惑道:“我現在怎麼沒在醫院?”
就算沒死也不能這麼快就好吧?
“上醫院倒不至於,”蘇田田說:“昨晚老板生日,你是喝了點酒,但沒到喝出胃病的程度,還是我送你回來的。”
謝菁:?
昨天......是老板的生日嗎?
此刻,謝菁意識到,蘇田田和她說的所有話都處在她的意料之外,恍惚她們口中的“昨晚”,並不是同一個晚上。
謝菁思緒雜亂,也沒有心思一一追問了,隨口敷衍了幾句就準備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前,蘇田田又強調了一遍打電話的原因:“我寫的那個大學生心理抑鬱的稿子,已經發到你郵箱了,記得要看。”
這個工作並不是最近的工作內容,更像是很久以前的了。謝菁蹩眉,緩緩應了句好。
電話掛斷。
房間恢複寂靜,謝菁安靜靠在床頭,低垂著眼,消化著蘇田田電話裡的內容。過了大約兩分鐘後,她掀被下床,腳步虛浮的去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