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家規矩甚嚴,夏侯星令下人護衛過來侍奉,這些侍者自然不敢擅自折身而返。
喬安自認她對夏侯星還算是了解。
彆看夏侯星出現在外人麵前時,總表現得文雅有禮,一副世家公子風範,但他那性子實則是何等的高傲。
他與薛可人之間的事情,他不想任何人指手畫腳。他與薛可人感情不和之事,被他捂得死死的,彆說是外人了,哪怕是夏侯家裡,知道內情的人都不算多。而喬安這次離家出走的始末,更是不曾對任何人道起,連老莊主都被他瞞了過去。
因此喬安明白,儘管夏侯星派了這麼多人過來,但這些人說不定對她為何要出家一無所知。
她問:“你們的那位夏侯公子還說什麼了?”
少女覺得喬安的話有些古怪,但她來不及細想,福身回道:“公子說,昨夜匆匆一彆,他見夫人穿著一身道袍,那料子看上去甚是粗疏,他欲派人去江南名家那裡訂製道服鶴氅,讓奴婢好好為夫人量一下尺寸。”
“還有呢?”
少女奇怪,是公子與夫人約好了什麼事情嗎?可是公子的確沒再說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喬安見少女不再作聲,就知道夏侯星是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其實這身道袍用的是上好的細棉,紡織得極為細密柔軟,她很喜歡這種棉料的膚感。再說了,左近的人家都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她若是一身奢華,未免太突兀了。
“夏侯公子有心了。不過無功不受祿,衣服什麼的就不必了。”
少女聽出來夫人是真心不想留他們,她聽命於夏侯星,但又不願得罪少奶奶,隻得巧笑倩兮地繼續勸說。
“隻有外人才談功祿,一家人哪計較這個,公子這是在討好夫人您呢,您穩當當的受著就好。”
她說著說著,還是察覺出了哪裡不對。
夫人對他們太過客氣了,雖然夫人待他們向來不怎麼親熱,但也不該這般疏離,弄得不像是一家人,反倒像是主客。夫人稱呼公子時,從頭到尾都是一句毫不親昵的“夏侯公子”,這就顯得更怪了。
少女雖口稱奴婢,但嚴格而論,她算不得真正的下人,而是夏侯家從仆役裡擢拔的外姓弟子。她能得夏侯星看重,從眾多底下人裡脫穎而出,察言觀色的能力頗為出眾,她確信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
公子與夫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不敢輕舉妄動,隻是言談間變得更加謹慎了。
“夫人先歇著,我等先安置一下帶過來的雜物。”少女說。
“這些事情先不急。”喬安說。
“夫人?”少女摸不清夫人現在的想法。
喬安說:“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所以我認為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她說起話來不急不緩,即便她知道了夏侯星對她之前的話完全不為所動,她也沒有因此遷怒於眼前這些不知情的人,但語氣卻是堅決的。
“其實我已經決意與夏侯公子和離,所以你們不必再稱呼我為夫人,當然更不必留下來服侍我了。”
和離?
這一個詞猶如白日驚雷,炸得少女的心猛地一跳。
怪不得夫人會突然跑來出家,更對他們的到來不見喜色。不過公子他顯然有著不一樣的想法,否則也不會把他們派過來了。
但少女知道這不過是夫人的一廂情願罷了,夏侯家規矩森嚴之命江湖聞名,哪容得嫁入夏侯家之人擅自和離?
少女麵上不見慌亂,她繼續笑著說:“夫人說笑了,莫要同公子鬨了。先委屈您在此地住些時日,等莊裡的道觀快建好時咱們就動身回紅雲穀。”
她雖然尊敬夫人,但她聽從的終究還是長公子的命令。她無視了喬安之前的話,對身後隨同之人拍了下手,示意眾人把帶來的東西都布置好。
隨著少女的這一記拍手聲,原本眼觀鼻,鼻觀心而立的夏侯家諸人,各自走動了起來。
有兩人合抬一木箱步入院內,有人手捧擺放著各類物事的托盤走進臥室,更有人執起了放在牆側的掃帚。
院內的石桌上,已經被人鋪上了綴著流蘇的軟緞,然後布置上了雪白輕薄的瓷器,水果、點心、飲品整齊地放好。
有人拿著量尺走至喬安身前,請示是否可以量尺寸了。
縈繞著香火氣的小院,原本安寧祥和的氛圍,立馬被這群不請自來的客人打破,再不複此前的安靜清雅。
喬安的視線在夏侯家眾人的身上一掃而過,然後落在少女身上,她輕歎:“同一個毛病。”
少女聽到喬安的話,以為自己的布置出了什麼差錯,便請示道:“不知夫人的喜好,若有紕漏,還望夫人不吝賜教。”
喬安說:“我是說,你、他們以及夏侯星,都有著同樣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