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躺在床上回憶往昔,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生活已經與小時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值得慶幸的是,他並沒有被飛速發展的時代甩在身後。
喬安的確是有一定這方麵的考慮,但更多的是擔心稿件內容在不知不覺間陷入這個時代黃/色報刊的慣有套路。
如果真落入俗套,即使有著謝爾巴茨基家的財力支持,也不過是勉力維持下去,終有一日會走上那些倒閉的便士報報社的老路。
她解釋道:“畢竟是第一刊,慎重一點不是什麼壞事,我還想著讓它一經發行就直接達到一鳴驚人的效果。”
老公爵肯定地說:“絕對會的,你太小心了。相信我吧,它絕對會成為人們交際時必不可少的談資,而你將會成為社交場上最亮的那枚新星。”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喬安清楚父母看待自己寵愛的兒女時總會不自覺的偏愛,但她還是選擇相信老公爵的話。
而讓她相信的理由,則要歸功在這些稿件的質量上。
比如說社會新聞方麵,一開始時,她的確提供了她理想中的新聞稿件模板,但在她最初的設想中,這不過是給新聞撰稿人一個粗疏的模仿方向,讓他們儘可能朝著這個方向靠攏。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大部分稿件成功的模仿了個六七成像,甚至有個彆撰稿人已經敏銳地抓住了雅俗共賞的本質。
她將後者的名字一一記下來,然後客客氣氣地寫信詢問,是否願意簽訂合同長期合作。
沒過多久,她得到了表示同意的回信。
現如今,新聞撰稿人還算不上一個穩定有前途的職業。
有見識的人不願屈尊紆貴向一家還未正式創辦的報社投稿,家境不凡的人則青睞於在知名報紙上高談闊論……
而很多自認身負文采的人,哪怕是被諸如《現代人》這等文學巨頭報刊拒之門外,被迫為便士報供稿,往往也隻會著眼於連載,期待能夠複製巴爾紮克、歐任·蘇等人的經曆。
所以她收到的這些稿件的撰寫者,大多家境一般,但又對自己的水平有著清晰的認知,他們在得到一份能夠補貼家用的邀約時,哪會狠得下心拒絕。
喬安想著,等《每周早報》正式運作起來後,她還可以順勢提出信息費製度。如果有人願意向他們報社提供有價值的新聞線索,一經采用,即付一定的報酬。
但真正讓她驚喜的是分類於文學版麵裡的一份稿。
這篇尚未完結的,一開篇就以反傳統的敘述角度吸引了喬安的注意力。
從人物塑造到外界環境描寫都隱隱透著一種病態般的緊繃感,作者毫不留情地把人物置於種種對立衝突中,對情節高/潮的設置恰到好處,酣暢淋漓。
這種對情節的把握度,對節奏的掌控力,再配上那尖銳的文字,喬安隻能用驚豔這個單詞來形容。
她立即看向剛剛被她完全忽略過去的作者姓名。
“……陀思妥耶夫斯基。”
喬安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他是現實主義的代表,是成功在文學史上留下了自身耀眼光輝的文學大家。
當這位大師的名字映入她眼中的那瞬間,之前她隱隱感到有些熟悉的創作風格就串珠引線般得到了解釋。
果然非陀翁莫屬。
哪怕是曾經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多次嘲諷的納博科夫,都稱讚過“他對高/潮和懸念的設置把握近乎完美”。
非凡的人生經曆,磨礪出非凡的文筆。
喬安記得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青年時期,他曾因反對沙皇被判處死刑。就像是一場鬨劇般,在即將行刑時他又被改判為服苦役,然而這一切其實都不過是沙皇的慣用手段。
後來他又參加兵役,在成為少尉後,終於擁有了難得的喘息時間。
服役結束後,他前往彼得堡與兄長團聚,合作創辦雜誌,但是他並沒有由此走上人生巔峰。他的雜誌因為刊登了他人的一篇敏感性文章,從而遭到查封。
事業失敗,他的家人又相繼去世,債務纏身。
從時間上來算,這幾年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落魄時期。
這樣一看,他會來供稿也有了理由。
隻是不知道這位未來的文學巨匠,到底是公爵夫婦中的哪一位請到的。
這份稿件的到來,讓喬安有了些其他想法。
等第一刊報紙發行後,她準備以這份稿件為中心來實施一些營銷手段。
老實說,她最初並不打算針對版麵進行營銷。
主要是因為如果沒有質量過硬的稿件,營銷很容易失控,最後不過是自取其辱,這個時代的文豪們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現在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坐鎮,這一切都不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