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家人的意義吧。
想起許久沒見的女兒就要回來,張茵的唇角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張茵急急忙忙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開門一看,竟然是老蘇。
“老蘇,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張茵一邊繼續回到灶台收拾魚肉,一邊隨口問道,
“你該不會是因為玲玲要回來,所以請假了吧?那孩子要是知道了,指定開心!”
說了一通,卻沒聽見老伴兒的附和聲,張茵也有些奇怪了,轉頭一看,卻見蘇餘沉默地坐到了椅子上。
要不是顧慮著蘇玲的身體,蘇餘早早戒了煙,恐怕此刻他都要抽煙了。
張茵有些奇怪,看著反常的蘇餘,她的內心也開始浮現一絲恐慌。
手中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張茵正想仔細問問,卻聽男人靜靜道:
“阿茵,玲玲不是咱兩的親生女兒。”
“啪嗒。”
張茵手上一滑,那條鯽魚便掉到了地上,沾上了灰塵。
但張茵完全沒有在意,她看著椅子上的男人,呆呆道:“你、你在開什麼玩笑?老蘇,你彆逗我。”
說著說著,張茵捂上了胸口,這是蘇玲生病那8年,她熬夜過度染上的毛病,心悸。
蘇餘站起身,一把將愛人摟進懷裡,低聲重複道:“阿茵,18年前,我們的孩子抱錯了。”
“我們的親生女兒現在在大河大隊,玲玲的生母…是罪魁禍首,已經被抓起來了。”
雖然蘇餘已經決定要將蘇玲留下來,但他也沒有隱瞞妻子,還是將真相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她。
畢竟兩人結婚前就說好了,彼此之間不再藏有秘密。
聽完蘇餘的話,知道這個恐怖的真相後,張茵幾乎無法呼吸。
等蘇餘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後,她卻猛地反手抓住了蘇餘的手,呼吸有些急促道:
“老蘇,不能讓玲玲回去!她的生母被抓起來了,說不定會牽連到玲玲!”
身為一個護了女兒18年的母親,她的第一反應還是保護自己的“女兒”。
蘇餘歎息一聲,低聲道:“我知道了,阿茵,你放心。”
張茵這才放鬆下來,這時,她又想到了什麼,詢問道:“老蘇,你可彆將這件事情告訴玲玲!那孩子身子打小就弱,人又敏感,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後,她還指不定怎麼想!”
蘇餘點了點頭:“我會告訴辦公室的同事一聲,讓他們不要泄露消息。阿茵,你放心,我們的孩子隻有蘇闌和蘇玲。”
聽這意思,蘇餘是完全不想認那個遠在農村的親生女兒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夫妻兩都隱去了這個親生孩子的存在,誰都沒有主動提起。
上輩子是去大河縣鋼鐵廠考察的同事發現了蘇墨墨的存在,回來後便告訴了蘇餘夫妻兩。
剛好當時蘇玲也在,便生了一場病,因此,兩夫妻並未選擇去接親生女兒。
而這輩子,蘇玲並不知曉真相的前提下,兩夫妻竟然在思考如何隱瞞住她。
他們想要將這個秘密守住,維持住這來之不易的和諧家庭氣氛。
慢慢的,夫妻兩情緒都逐漸平複下來,他們又聊了很多,大多都是怎麼穩住蘇玲,隱瞞住這個秘密。
直到最後,張茵才有些猶豫道:“老蘇,大河縣那個女孩….”
蘇餘看向空中,眼神有些恍惚,語氣卻格外沉穩:“我會掏一筆錢,托人交給她。”
“除此以外,我不會見她。”
“我們的女兒,隻有蘇玲。”
張茵愣了愣,下意識回憶起自己在江北省工作時,懷胎的那幾個月。
當時她工作忙,每天壓力都很大,但肚子裡的孩子卻從來沒給她拖過後腿,總是很乖、一點都不鬨,同事也都紛紛驚奇,誇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懂事。
當時,張茵便覺得這一胎是個乖巧的女兒。
後來生下女兒後,她隻來得及在力竭前看一眼,果然,女兒乖乖的,哭了一聲便睡著了,一點都沒打擾她。
因此後來知道女兒身體那麼差之後,張茵還很驚訝,後來8年的黑暗日子裡,看著病床上的女兒,張茵總會苦中作樂地想:會不會是女兒在肚子裡太乖了,所以將這些叛逆都攢著,現在來折騰她呢?
結果現在才知道,那個肚子裡乖巧的女兒竟然被人抱走了。
張茵一時間有些恍惚,隻可惜18年的時光太過漫長,8年治病生涯又太過耗精力,等到現在,張茵的腦子裡竟然都是那個哇哇大哭的蘇玲了。
至於乖巧的親生女兒的回憶,很快就被趕走了。
因此,張茵張了張嘴,回道:
“好。”
夫妻兩氛圍格外沉重,張茵收拾好情緒後便打算繼續做飯,畢竟女兒晚上要回來。
蘇餘則幫忙打下手,畢竟以愛人現在的精神狀態,想獨自做完飯也不容易。
隻是兩人誰都沒有發現,門口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悄悄離開。
…..
做完筆錄,詢問後,知道了楊桂會被關進農場,蘇墨墨等人也就離開了派出所。
雖然離開前,年輕的警察給首都鋼鐵廠打完電話後,看著蘇墨墨,想要說些什麼,但蘇墨墨卻隻是笑笑就離開了。
蘇墨墨猜到了警察會說什麼,無非就是讓她等等,說不定首都鋼鐵廠那裡會打回來電話,溝通一下具體的事宜。
比如和她親爸說說話、和親爸溝通一下火車何時到達之類的。
隻是擁有原主記憶的蘇墨墨卻知道,首都蘇家絕對不會乘坐三天三夜的火車過來的。
畢竟他們的親親女兒可是會哭的呢~
蘇墨墨從來便對首都蘇家沒有期待,原主一個出生在鄉村的女孩,都能做到無視他們,更何況是經曆了數個世界的蘇墨墨。
要完成原主的活得精彩的任務,她從來不需要依靠他人。
更何況,即便首都蘇家真的過來想要和她認親,蘇墨墨也不會接受。
畢竟他們真正的女兒早就不在了,蘇墨墨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原諒他們。
出了派出所,蘇墨墨便去了一趟郵局,這些天她一直帶著自己寫的稿子,現在剛好可以寄出去。
隻是才寄完稿子,蘇墨墨卻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懶懶地倚靠在郵局旁邊的樹下。
現在正是下午,黃昏時分,天邊的火燒雲格外熱烈,撒在男人身上,他的臉龐也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一般。
過往的行人都忍不住看上幾眼,畢竟男人穿著打扮實在時髦,完全和這個小縣城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號稱要回紡織廠拿東西的陳戚文。
實際上,從來到縣城開始,蘇墨墨去哪,陳戚文都一直跟在後麵,經過紡織廠時看都沒看一眼。
見到蘇墨墨出來,陳戚文眉眼微挑,對她笑得溫柔,其中卻掩藏著一點侵.略意味。
見少女無動於衷,就要繞開他,陳戚文便斜斜地伸出一條腿,修長筆挺,剛好攔住蘇墨墨。
見她神色平靜,陳戚文卻有些好奇了,不由問道:“蘇同誌,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你不開心嗎?”
蘇墨墨聲音平淡:“陳同誌,你是不是想再去一趟派出所?”
陳戚文收回腿,雙手環胸,大步走到蘇墨墨身前,轉過身,隨著她的動作,倒退著向前走。
他倒絲毫不害怕摔跤,步履平穩,眼神牢牢地粘在少女身上。
“蘇同誌,我家就是首都的,要不要我帶你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實際上陳戚文完全是在沒話找話,畢竟蘇墨墨這樣的女兒誰家不喜歡?估計根本不用他出手,蘇家就會過來了,到時候還得看蘇墨墨認不認他們呢。
隻是陳戚文卻是真的打算寫信打聽一下首都蘇家,畢竟他對彆人的閨女有意思,那總得探探底啊。
蘇墨墨突然停下了腳步,盯著身前的男人看了好幾秒。
陳戚文跟著停了下來,察覺少女的目光後,先是一愣,隨即彎下腰,輕聲道:
“蘇同誌,你一直看著我,是不是愛上我了啊?”
渾身的騷.氣無法遮掩。
蘇墨墨卻比他更野。
少女身姿纖細,笑意柔和,梳著兩根麻花辮看著再乖巧不過。
但實際上,她卻湊近了陳戚文,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笑著道:“陳同誌,我的愛可不止分給一個人。”
“我愛你,但也愛其他人哦。”
陳戚文聽見“我愛你”三個字後心重重地一跳。
…
兩人身後的牆角處,隱藏著一道健壯的身影,正是久不出門的虎哥。
虎哥能在縣城黑市混得開,自然也有自己的門路,蘇墨墨來到縣城不久,便有朋友告知了虎哥,因此他這才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誰知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才找到蘇墨墨,便看見了這一幕。
人來人往的街邊,少女仰起頭,側臉精致,她的身前,身形修長的男人俯下身子,牢牢地看著她。
雖然兩人克製地保持著距離,無法讓人指摘。
但毫無疑問,看見這幅場景的虎哥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