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話音落下後,周圍的人群也回過了神來,那些穿著細布、綢緞,原本看不上山野村婦的鎮上人,此刻都開始紛紛朝著少女獻殷勤。
“姑娘,你是不是被妖怪脅迫了?你彆怕,我是鎮上李員外的侄子,我可以給你請來捉妖師!”
“是啊姑娘,你這麼柔弱,要是被妖怪傷到了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先去我們家坐坐?我們張家的祖宅請過大師開光,風水也沒得說,妖魔鬼怪都得避開了走!”
“哎呀,還是去我家吧姑娘,我有好幾個妹妹,可以陪你聊天,而且我家親戚在縣城,認識那裡最出門的捉妖師,還是天師門的呢!”
小道士:“…..”
“我就是他們說的捉妖師,姑娘,要不你還是告訴我吧,我去幫你捉妖。”
在周圍人懷疑的目光下,小道士還真的拿出了一塊木牌,上麵刻著玄妙的紋路,隱隱泛著金光,一個“天”字若隱若現。
周圍人頓時炸開了鍋。
“還真的是天師門的!”
“天師門出現,附近是不是有大妖即將降世?”
“此地不宜久留,姑娘,你還是隨我離開吧!”
小道士臉上的熱氣依然無法驅散,但他還是認真地看著蘇墨墨道:
“姑娘,並非是我誆騙於你,而是你身上的妖氣已經濃厚到了凝結成霧的地步,倘若不及時驅散,凡人之軀無法承受,恐怕對你的身體會有不小的危害。”
聽見這話,周圍原本冷漠的看客們紛紛出言相勸,臉上帶著情真意切的關懷。
“姑娘,聽小道長的吧,儘早去除妖氣,身體最重要啊!”
在眾人急切的目光下,蘇墨墨不緊不慢地走了幾步,逐漸靠近了小道士。
然後在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急促的呼吸之下,蘇墨墨彎下了腰,撿起了那塊粗布。
這是原主用來蓋著藥材的布料,剛才她順手就用來包著頭了。
雖然是粗布,但是結實啊,丟了可惜。
看著那抹窈窕的身影在自己身前蹲下,撿起那塊粗糙的布料,失落之餘,小道士心中又生出了幾絲心疼。
現在不算亂世,而且他自小被天師門門主抱養長大,除了小時候的清修,學習道術的初期有些磨練意誌外,根本沒吃什麼苦。
相反,他用的都是細布,吃的菜也有油水,根本不需要像眼前的少女一樣,手指都被磨得粗糙。
想起師門那些打扮得格外精致的師姐師妹,再看一眼身前穿著最簡單的沒有染過、顯得有些發灰的白布的少女,小道士更難受了。
之前曆練的時候遇見無數遭遇妖怪的可憐人,但小道士隻會覺得他們可憐。
隻有眼前的少女,會讓他心疼,讓他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感到難受。
或許,這就是師傅說的色.戒吧。
小道士恍恍惚惚地想道,這種特殊的感覺似乎已經直接侵.入他的五臟六腑。
蘇墨墨仔仔細細地將粗布疊好後,這才看向小道士,詢問道:
“不知道長姓甚名誰?”
這是個完全不相乾的問題,但小道士心中卻生出了一絲喜悅,緩緩道:“我叫陸執白。”
他看向蘇墨墨:“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蘇,你叫我蘇姑娘便好,陸道長,不知你為何來到這小橋鎮?”
少女聲音清越,周圍的人不知不覺便聽得入神了。
陸執白一頓,這才道:“我奉師門的命令,前來小橋鎮附近的青巒山捉妖。”
聞言,周圍人大驚,竟然真的是小橋鎮出現妖怪了!
蘇墨墨又道:“那麼比起我身上的妖氣,這作惡的大妖,是否更應該被捉拿呢?”
陸執白深深地看了蘇墨墨一眼,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按理說捉妖便是天師門的使命,天下無妖更是天師門的終極夢想,但門主的親傳弟子陸執白第一次違背了這宗門祖訓。
他最後確認了一遍:“蘇姑娘,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這妖怪的存在,並且選擇放任嗎?”
蘇墨墨輕笑一聲:“是人是妖,又有何不同?左不過都住在一片地罷了。我的友人從來不論種族,我啊,隻看心。”
這便是承認了。
這一刻,明明她隻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山村普通少女,渾身上下的氣質竟格外出塵,甚至與對麵在道觀長大的陸執白不相上下。
陸執白認真道:“既然如此,蘇姑娘,妖怪多狡猾,你多加注意,我便先去青巒山捉妖了。”
那個初見時怒氣衝衝、一劍直接斬向有妖氣之人的小道士,短短幾分鐘內,竟變得這麼沉穩了,周圍人都嘖嘖稱奇。
而陸執白更是在離開前,拿出了一個桃木小劍的掛墜,遞給了蘇墨墨,道:
“蘇姑娘,收下吧,此物可保護你不受妖氣的侵蝕,他日你若改變了主意,折斷這柄小劍,我便會出現在你的身前。”
說完後,陸執白便施了個訣,桃木小劍徑直落入蘇墨墨掌心,而他則轉身離開了。
蘇墨墨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個小道士,有點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