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知曉蘇墨墨不願意讓她看見穆家的事,便爽快地應了下來。蘇墨墨的包裹不算輕,便一起留在了牛車上,裡麵隻是一些衣物,倒也不怕王嬸竊走。
王嬸時常趕車,自然對穆家村很是熟悉,根據她的描述,蘇墨墨順利找到了族長家裡。
或者其實也不用王嬸描述,這村子中間門最大的一間門青磚房內,便住著族長一家。
還沒走近,遠遠的,蘇墨墨便聽見了幾聲怒吼。
“我告訴你們,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則你彆想離開此地半步!”
嫁?
蘇墨墨神色一沉,快步朝著屋內走去。
又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賀正君,他的聲音裡含著濃濃的冷意。
“文哥,即便我喊你一聲哥,但我兒子的婚事,也不是你可以做主的吧?你想要和我當親家,也得問問我的意見!”
文哥冷笑,嘲弄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兒子的尊榮,能嫁給我女兒是他的福氣!要不是你那個贅妻繼女,誰看得上你兒子!生也不能生,長得讓人倒胃口,誰家女子看得上這般男兒?”
說完後,文哥聲音又放低了些許,好言道:“賀弟,嫁給嘉嘉不好嗎,嘉嘉是穆岩的表姐,她一定會對穆岩好的,再說了嘉嘉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嫁給彆人不放心,嫁給嘉嘉你還不放心嗎?”
“再說了,嘉嘉雖然有夫侍,但才兩個!你看誰家女兒隻找兩個的,我們嘉嘉用情專一,必定會是一個好妻主。至於穆岩生不出來也沒事,嘉嘉的一個夫侍已經懷孕了,等到穆岩過來,就可以直接當爹了,還不用疼,多好啊!”
賀正君握拳,咬牙道:“…..嘉嘉這般‘好’,我兒子,配,不,上!”
話中之意滿是嘲諷。
可惜文哥完全不顧賀正君的心情,自顧自地遐想著:“我們嘉嘉現在在考童生,她有天賦,和穆岩成親後,蘇秀才便也是嘉嘉的妹妹了,萬一蘇秀才隨便指點幾句,我們嘉嘉就開竅了呢?到時候穆岩完全就是秀才正君了啊,多風光!”
“賀弟你不必瞪我,嘉嘉是穆家的希望,倘若她考上秀才,那整個穆家都飛黃騰達了,苒妹泉下有知,必定也會無比欣慰!”
“我已經去打聽過了,明天便是一個良辰吉日,不如我們就在明天將兩個孩子的婚事辦了吧。等過年時蘇秀才回來,要是穆岩爭氣,說不定都懷孕了呢,到時候她可不就當上姑姑了麼,妙哉妙哉。”
“說起來,賀弟,還多虧了你解除了婚約啊,倘若這蘇秀才還是贅妻,恐怕我們也沒辦法湊上前了。啊不對,這蘇秀才說起來隻是穆家的贅妻,我兒子比穆岩好看多了,也姓穆,蘇秀才也可以來我家入贅啊哈哈!”
或許是想到了美好的前景,文哥說話越發囂張。
賀正君被氣得就想站起身扯他頭發,卻被身後的男子牢牢把住,他罵道:“你無恥!妻主當年就不應該幫助你們穆家村的人!可憐她留下的唯一血脈還要被你們如此糟踐!”
隨後賀正君看向沉默垂頭的兒子,大喊道:“阿岩,快跑!快去小泉鎮找你妹妹的夫子!”
穆岩卻始終僵著身子,想起昨晚來到他的房間門,對他無比嫌惡的所謂表姐,穆岩便覺得自己臟了。
表姐她,伸出一根手指挑了他的下巴。
穆岩甚至記不清那些罵他的話了,腦海裡隻留下這一個念頭。
父親說過,好男兒不可輕易接近家人之外的女子,雖然表姐和他也有血緣關係,但他們想讓自己嫁給表姐,表姐便也是外人了。
…..他被一個外人碰到了。
穆岩心中的信念岌岌可危,位於崩塌的邊緣。
其實穆岩一直都知道自己很醜、很笨,但他也從不奢望彆人的善意。從前他覺得能夠一輩子陪著父親便很好,但月夜之後,穆岩知曉,他的心中也藏了一個女子。
這份愛酸澀、甜蜜,卻是穆岩無趣的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穆岩小心地嗬護著這朵小火苗,可他沒有勇氣。他不敢順著心中的悸動,去展現那份愛,去將小火苗捧到心上人的身前。
他怕這火苗會被吹熄。穆岩滋養著心中的這朵小火苗,而守身如玉,便是他最後能做的。
而現在,他唯一能夠堅守的東西,竟也被人毫不留情地毀壞。
那雖然醜陋、卻乾淨的身子,此刻也沒了。
他唯一能提供給妹妹的,沒了。
他身無分文,目不識丁,一無是處。
看著幾步之遙奮力掙紮的父親,聽著那撕心裂肺的話,穆岩卻覺得一切都距離他很遙遠。
無力的父親、醜惡的姨父、假惺惺的姨母,還有那厭惡他、卻強迫要娶他的表姐。
穆岩覺得這一切可笑極了,逃走?還有何處可逃。
他張了張嘴,這一刻,腦海裡出現的竟然是那天清晨,見他推開門、便對他歪頭淺笑的女子。
妹妹。
他的妹妹。
唯一無暇的存在。
對不起,是哥哥臟了。
哥哥不能再陪著你了。
穆岩心神恍惚,最後看了眼父親,便站起了身,他身材壯碩,輕而易舉便脫離了控製。
隨後,在賀正君驚喜的目光下,穆岩卻猛地朝著旁邊的木桌撞去!
賀正君的目光猛地變得驚恐,周圍的穆家男子們也驚了,下意識便去阻攔,無奈穆岩力大,竟無人可以攔住他。
千鈞一發之際,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穆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