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和哥哥一同聊天,也不曾回頭。”
至於那杯清櫟絆倒,無意中撞到司顏的小廝,此刻更是臉色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倒更像是做賊心虛了。
蘇斯霓剛才去了彆處,這才走了過來,聽聞發生何事後,便也沉聲道:“查!誰做的,主動站出來!”
清櫟這才回過神來,背上滲出冷汗,想起自己即將麵臨的一切,14歲那年被所有人唾棄的回憶再次浮現,他竟都忘了偽裝自己的神情。
眼看大家便要注意到清櫟,突然,被小廝扶著的男子道:“阿姐,我無事。是我自己未曾看清路罷了。莫要怪罪他人。”
葛之嶽有些不爭氣地看了這個弟弟一樣,厲聲道:“倘若不是知魚扶住你,你方才便要摔到地上了。衣裳臟了是小事,萬一草叢間的石子劃傷了你的臉,你待如何?!”
司顏垂了垂眸子,纖長濃密的睫毛遮擋了他的目光,左眼下方的那顆紅色小痣,都顯露了幾分委屈一般。知魚連忙幫自己公子說話:“公子素來脾氣好,但我們司府卻不是好欺負的!”
司府?清櫟聽見這話,隻覺得心中一股火氣湧了上來,他猛地抬起頭,卻發現司顏恰好也掀起了眸子,目光與他撞上。
隨後,清櫟便聽見司顏道:“表姐,司顏真的無事。許是路途奔波,我這身子倒有些疲乏…”
葛之嶽皺著眉,揮了揮手道:“你先去馬車上歇一歇吧。”
轉身離開前,司顏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目光平靜無波,聲線微涼:“是司顏叨擾了各位的興致。便在這裡賠個不是。”
司顏屈膝行了一禮,腰間的玉佩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隨即便見他轉身離開了。
現場一時寂靜,葛之嶽想起自己這慣常心軟的表弟,也隻得歎息一聲,揮了揮手道:“罷了,無事。”
見狀,蘇斯霓挑了挑眉,掀起長袍坐了下來。而其餘人,則暗中感歎著這司顏不愧是皇城第一公子。他真的將男子的品德貫徹到了極致,賢惠溫良,這樣的男子娶回家,誰不樂意?
清櫟的手指掐進了掌心。
他突然開始不確定起來。司顏究竟….有沒有看見他?
….
這一切都與蘇墨墨無關。她不曾知曉司家兩兄弟的恩怨,更不知曉蘇斯霓已經繪好了她的畫像,打算借彆人的手遞給女帝。
她隻知曉,時間飛逝,轉眼便是月初一了,很巧,正好是穀雨那天,會試開始了。
對於蘇墨墨而言,有過第一次經驗後,科舉便不再那般費神。唯一需要煩惱的,便是天氣寒涼,連考九日身子會有些許不適罷了。
因此,進考場時,蘇墨墨甚至披上了大氅,嚴絲合縫。在一眾學子中格外醒目。
會試又稱為春闈,巧的是,便是由禮部和翰林院一同主持。介於今年開恩科,為表重視,禮部尚書司書親自前往貢院,作為主考官。
身為禮部尚書,司書本就對各地的科舉了如指掌,更彆說四大府城的解元了。因著蘇墨墨拿下了啟蟄宴的頭名,司書更是對她格外好奇。因此,舉子們進入貢院之時,她便去附近看了一眼。
那披著白色大氅,姿容絕世的女子,便入了司書的眼。
能夠從一介寒門女子成為從一品的禮部尚書、掌管嵐朝科舉事宜,司書無疑極有眼光。她在朝堂上頗有話語權,便也因著她的門生之故。因是會試的主考官,無數考中的貢士們都得稱呼她一句老師。而司書也極為剔透玲瓏,她看中的貢士們,後期的發展都很好,久而久之,司家也徹底在皇城站穩了腳跟。
看見蘇墨墨的第一眼,司書便知曉,皇城的傳言都是錯的。
這蘇解元,不僅才學出眾、容顏絕色,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有著剔透玲瓏心的妙人。司書幾乎可以相見,一旦殿試結束後,這蘇解元便會徹底地騰飛於天。
相似的寒門出身,加上那惜才之心,司書對蘇墨墨很有好感。
九天的會試結束後,她回到了府裡,身上尚且帶著寒氣,便吩咐小廝道:“喚正君來一趟。”
很快,葛正君便來到了書房。他保養得極好,加上這些年和司書感情頗深,兩人私底下相處時,倒也保有幾分天真純粹。一進門,他便笑道:“妻主喚我何事,莫不是給我帶了什麼禮物不成?”
看見枕邊人,司書眉眼鬆懈幾分。這些年,司府內孩子很少,她唯一的女兒便是葛正君所出,更何況司顏又被教養得如此出色,是她的驕傲。對著這出身尊貴,卻儘心儘力為自己生兒育女的枕邊人,她實在很難冷下臉。
司書便對著葛正君招了招人,將他摟入懷裡後,這才道:“葛兒,我有一事與你商量。”
不等葛正君笑著回答,司書便繼續道:“我為司顏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妻主人選,正是那蘇解元。”
葛正君臉上的笑容一僵,這一刻,司書身上的寒氣似乎滲透進他的心底。許久,他才輕聲道:“妻主,我們不是打算和寧家…..”
司書搖了搖頭,語氣莫測:“你我兩家本就權勢深重,倘若再與那寧家結親,很難不引來陛下的忌憚。”
這倒是葛正君不曾想到的,他的眉眼微鬆,又道:“可是芝兒那孩子確實出色….”
司書道:“寧芝比顏兒大5歲,她連女兒都有了。顏兒性子單純,嫁過去,怕是不大好過。蘇解元不一樣,她寒門出身,一步步走上來,前途不可限量。且我打聽過,她的後院乾乾淨淨,再適合顏兒不過。”
葛正君立刻便想起了自己的經曆,想起了當初看著那原配留下的孩子有多難受。隨著他和妻主的感情加深,那原配的孩子更是仿若一根針一般,橫在他的心底,每每難受。
他好不容易才將那人趕走,如何能夠讓自己的兒子重複自己的軌跡?想了想,葛正君還是道:“都聽妻主的。隻是顏兒那裡…..”
司書隨意道:“你找時候和他說一說吧,省得他還以為自己要嫁給寧芝。”
葛正君溫順地點了點頭:“好。”
…..
很快,司顏便得知了這個消息。聽見“蘇解元”個字的時候,他手中的毛筆一頓,宣紙上便暈染了一大團墨跡。
但以往專心練字的司顏卻將毛筆放到筆山上,眨了眨眼,不確定道:“母親的意思是,我和寧家的婚事不作數,我的妻主會是…..那蘇解元?”
知魚點了點頭,倒是有些不滿:“聽聞這蘇解元出身寒門,公子你可是尚書的兒子….”
司顏神色怔怔,苦惱他多年的婚事沒了,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隻是聽聞那“蘇解元”個字後,想起那精妙的棋局,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竟緩緩生出幾分喜悅。
這般聰慧的女子,想必是比寧家更好的選擇吧?
司顏不在乎家世,甚至不在乎女子的容貌性格。當然,婚事也不是他能夠選擇的。
那蘇解元,司顏未曾見過。但僅僅依著她那身才華,他便頗有好感。索性男子都需要嫁人,他享受了家族的資源,便也需要為家族做出貢獻。司顏堅信,嫁給這蘇解元,他絕對不會後悔。
哪怕婚後她納夫侍,哪怕她冷言冷語,哪怕她常年不在家….但僅僅看著那才華,司顏便心甘情願地付出。
左右無論嫁給誰他都要做一個賢良的正君,嫁給這蘇解元,起碼他可以一同探討棋局吧…?
….
在司顏的忐忑之下,農曆四月很快來到。
四月十五,杏花綻放之時,杏榜也即將被張貼出來。前一天晚上,便有無數心急、等不及殿試的權貴富商蹲守在貢院四周,等待著榜下捉婿。
巳時,杏榜張貼完畢。有穿著規整的小吏在一旁唱榜。從後往前,無數人臉上神情激動,或是失落或是狂喜。
終於,唱榜到了最後,最為激動人心的一刻來臨,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小吏目不斜視,大聲道:“會試第一名,蘇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