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樂幽睜開眼睛, 看著庭院中風景便知道自己回來了。
從前是睡眠,現在是調息,切換的時日似乎在變短。
樂幽內視體內, 靈氣已經恢複, 他當時陷落之時拚命留下了一絲神識,不知對方有沒有遵照約定?
原身是嬌養長大的, 但他這個人最是不受脅迫, 隻不過他現在安然無恙, 應該是無事。
樂幽巡視房內,未尋到對方給出的信息,又探入了儲物戒指中,看到了那張字條。
言辭犀利, 並非任人揉捏搓扁之人, 隻是到底是未經過挫折之人,付出代價算什麼威脅。
隻是暫時確實不能逃了, 他與對方並未商定,若是他一逃,對方便返回, 逃了也無甚意義, 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隻是不知他對出逃這件事到底是如何對那人做解釋的。
不打招呼便離開宗門許久, 已經算得上是叛離師門了。
樂幽整理衣衫, 從臥室走了出去,此處未設結界阻攔, 他出了洞府,寥郅峰頂也隻有淺淺一層結界,雖是寥郅尊者所設,但是之前他可以隨意出入, 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
樂幽凝了一下心神,仰頭看著頭頂的結界,勉強按捺著試探的心思。
若真是被囚禁此處,可真是求救無門了,以他如今的力量,即便修煉心火,也需要借助他人修為,遠不是寥郅的對手。
之前出逃確實是未備萬全,沒想到調息便能切換,隻以為清醒便不會有事,對原身的思想也未扭轉,便是寥郅此人待他再好,也不能太過依賴,凡事還是要依靠自身。
“在看什麼?”聲音從背後傳來,樂幽渾身僵硬了一下,他未聽到腳步聲,亦未察覺氣息靠近,若是從前,早已不知死了幾百回了。
真是在化神期待的久了,防備心都弱了許多。
樂幽微微收緊手指,轉身時未看身前之人,隻低頭看到了近前的下袍,恭敬行禮道:“師尊,弟子在看鳥雀。”
宗闕垂眸,看著麵前無比恭敬的徒弟,知曉他又換過來了,比上次快了很多,身上靈氣飽滿,調息?
“有何意義?”宗闕問道。
樂幽收起禮站直,眸光輕抬,對上了男人一如既往平靜的情緒。
世人多思,許許多多的欲望都會呈現在眼睛裡,貪.欲,色.欲,即使隱藏的再好,總能窺見一絲端倪,可是這個人的身上卻無破綻,越是窺不透,越是讓人心神難安。
有何意義,他自然是羨慕鳥雀自由自在。
“覺得羽毛生的極其漂亮,如此天然,勝過一切華裳。”樂幽說道。
這樣應該是符合原身的言論的,對生靈存向往之情,不像他,隻覺得聒噪。
“喜歡哪個顏色?”宗闕抬眸看向了空中,鳥雀顏色不一,但天然配色,確實不錯。
樂幽輕輕抬眸笑道:“白色。”
他喜紅色,因為像血,便是沾染上身,也不會看起來突兀,隻會令人心生畏懼。
但原身的衣物皆是淺色,玉白,月白,純白,一看就很容易弄臟。
“知曉了。”宗闕伸手,將一枚戒指送了過去。
樂幽看見那枚戒指輕怔:“這是何物?”
“你昨日說二十枚劍意玉簡弄丟了,再予你二十枚,小心收好。”宗闕斂眸道,“此為殺人利器,不可隨意放置。”
樂幽未抬手,隻是輕輕抿唇,昨日他便回來了,還有言談:“師尊不怪我出宗嗎?”
“下次若要出去,需告知為師。”宗闕看著他道。
或許他會不習慣,但招呼一定要打,他不會將他拘於此處,但他必須知道要回來。
樂幽心神微沉,接過了那枚儲物戒道:“是,弟子謹記。”
他竟還讓他出去,他竟真的不生氣?怎麼做到的?
“儲物戒中亦有劍譜,你劍道有長進,此時可看。”宗闕說道。
“是。”樂幽行禮道,“多謝師尊。”
“嗯。”宗闕從他身旁經過,“為師去長老堂有事,你可自行修煉。”
樂幽看著他輕拂過他的衣袍,轉身時沉了一口氣:“師尊,弟子想去紫清峰一趟。”
“去吧。”宗闕的身影從原地消失,直入長老堂。
樂幽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那籠罩的結界,禦劍到了那處,卻是暢通無阻的穿了過去。
他竟真的不攔?到底圖什麼?
樂幽回頭看向了寥郅峰,禦劍朝著宗門外飛了過去,堪堪停在了內外交界之上。
他想要自由,對方給了他,他想要修為,對方亦給他,這樣的糖衣一層層裹下,不怪此生的他招架不住。
即便他原本是化神修士,遇上這樣的饋贈,也是稀罕的,他自己都沒有兩件上品靈器傍身,更沒有一出手便是二十道劍意玉簡。
即便原身真跟他那時碰上,憑借辟穀期也有一戰之力。
逃又逃不了,若是逃了,先不說四處避難,原身也會給他找麻煩,一有機會就會忙不迭的往回趕,怎麼都不劃算。
罷了罷了……
樂幽落在了那處無人峰頂,找到了那日挖出的坑,從其中找到了那日埋下的戒指,其中二十枚劍意玉簡完完整整。
劍意離體,但釋放劍意者想要找到自己的氣息容易至極,寥郅從宗門出來,便應該知道他是丟下而並非丟失的了。
他知他在撒謊,卻認下了他是丟失嗎?
樂幽撩起衣袍坐在那處,眺望著外麵的山川河流,手中摩挲著那枚戒指。
四十枚化神修士的劍意玉簡,即便是現在,他都能在修真界橫著走,若是再狠毒一些,拿著這些玉簡到處殺人,其上劍意留存,事情便要算在寥郅真人的頭上。
但他這人雖壞到了骨子,卻不喜那等恩將仇報之人。
【宿主,樂樂跑到宗門邊界了。】1314盯著人彙報道。
宿主上次雖然等了很久,但去的時候快的很,就差把樂樂帶回來打屁股了,結果回來一撒嬌沒事了。
【跑了?】宗闕問道。
【沒,把戒指挖出來了,坐在那裡……回去紫清峰了。】1314驚訝道。
【可惜。】宗闕說道。
【嗯嗯嗯……】1314連連點頭,反應過來問道,【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沒跑掉?
【嗯。】宗闕應道。
若再跑一次,小徒弟回來是要挨點兒教訓的,此刻往外跑實乃不智之事,若真是跑了,從前教的道理還要再教一遍。
1314默默點讚:【宗主威武霸氣。】
好可惜,沒看到宿主打樂樂屁股。
……
樂幽從那處峰頭離開,直接去了紫清峰,既要留下,許多細致的東西也需再了解一二,摸清人脈關係,行何事時都不必顧慮太多。
可他前去那處,卻是未扣結界,直接入了其中,而當他落地時,不論此峰中何處的修士都朝此處聚來。
“樂幽師叔!”
“樂幽師弟!”
“樂幽師兄!”
一群大的小的,還有一個懷裡抱了一個渾身奶香味小團子的,口齒不清,還在說著話:“師…兄……”
“這是師尊新收的小徒弟,可愛吧。”藍霜笑道。
“可愛。”樂幽笑道。
看起來脆弱的一下子就能捏死。
“來,給你抱。”藍霜將小家夥遞了過去道,“小囡囡,多看看,日後也能生的這般好看。”
樂幽下意識接住,捧著那軟綿綿的小團子,覺得好像比雲彩還要軟些。
“師…師兄……”小家夥伸著小手甜甜喊著。
“我以前也能被師叔抱的。”一個小少年哼了一聲。
“我們小雅也喜歡好看的。”有人笑道。
“誰來把他接過去。”樂幽將那渾身散發著奶香味的小家夥捧遠了些,再給他抱,他真的會控製不住力道。
“好了好了,給我吧。”藍霜接了過去笑道,“你如今修為似是又有精進,可要比試?”
樂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圍躍躍欲試的弟子應道:“好。”
原身的人脈真是不錯,這麼多人,許多事情也好了解的多一些。
擂台擺開,紫清峰進入了比試,弟子雙雙比試,探討劍意,縱是有人因他的樣貌恍神,也未有人有覬覦之念,個個都撲在修煉之上。
樂幽與這些小輩比還是遊刃有餘的,但為了避免出格,還是壓製了力量,隻是即便如此,靈氣也清空了數次,他以丹藥填補,勉強撐過了一輪比試,可想要探查一些消息時,自己已是沒了什麼力氣。
本末倒置了!
而撐著最後的靈氣回到寥郅峰,他入房中時未曾調息,而是鋪開紙墨。
我暫時不離開,但你可知長久依附他人的後果?交談之事勿讓人知道。——奪晦。
奪晦為他的號,當年……不,應該是百餘年後的奪晦尊者可是縱橫一方的,若是如今的他看見了都得嚇死,如今卻在這裡自己跟自己講道理。
他將紙條收進儲物戒中,坐在榻上開始調息,熟悉的墜落感傳來。
你是誰?為何能控製我的身體?——幽。
我就是你,百年後的你。——奪晦。
你是我?如何證明?你為何會來?我是死了嗎?——幽。
奪晦看著紙條上的字跡,筆鋒有力,一片正氣,不似他一般洋洋灑灑,但同樣敏銳,他死了,但卻不知現在未來如何,若能一直隱藏下去固然是好,可是有除他之外的人知道,便總是不安。
何須證明,父母皆被火燒死,跋涉數年來此,隻剩一人。未死,隻是回來了。——奪晦。
樂幽看著其上所言,心神微微收緊,當年之事,除了他自己,便隻有師尊還知曉一二了,可對方似乎並未有他與師尊共度的記憶。
為何回來?師尊如何了?——幽。
他如此回來,師尊可知道?百年後又發生了什麼。
勿要太相信寥郅此人。——奪晦。
師尊於我,是可獻上性命之人,你非我,你到底是誰?——幽。
奪晦尊者看著這張紙條,硬生生磨碎了一口牙才沒有將其撕碎,獻上性命,性命都可獻上,那豈不是對方讓做什麼便會做什麼?
他雖氣到不行,卻還是給了回信。
那你可知道你的體質?——奪晦。
他不信寥郅告訴了他體質,天陰體質萬年難尋,正魔兩道無數人覬覦,就為了突破那重傳說之境,他不信寥郅會告訴他,他亦不會相信任何人。
……
樂幽在看到此字時眉頭蹙了起來,他本不信對方是他,因為對方竟讓他不要相信師尊,可即便對方未說體質,體質特殊之事師尊除了告訴他,並未告訴其他人,對方真的是他嗎?若是他,為何又說不要相信師尊?
莫非師尊會害他不成?
不可能,便是師尊想要什麼,直接於他言說就是,他連性命都能奉上,又有何不能奉上的。
此人會不會在詐他?
什麼體質?——幽。
奪晦看到消息時沉了一口氣,他就知道寥郅不會說,所有的一切好都是為了此事,隻有他年幼未知時才會因為一點點好便信人,與陵江相比,寥郅做的太多太好,無人會懷疑他的心思。
但給的越多,背叛的那一天就會越痛。
天陰之體,為萬年難覓爐鼎,一生隻可采.補一次,傳說可突破到傳說之境,修真界曆來未有突破化神者,這是唯一的途徑,你應該知道輕重,勿在人前表現出來。——奪晦。
他是被上天戲耍和放棄的,給了他體質,卻是為了他人,何其可笑,他這樣的人,豈會為了他人奉上自己,隻會讓那些有覬覦之心者下地獄。
知道真相,許多事情便會明晰,早一日知道早好。
……
樂幽醒轉,看著紙上字跡,先是手指一僵,隨後看到了後麵的話。
此人竟知道他的體質,但又提醒於他,可他又挑撥他與師尊之間的關係。
他予字跡,代表不能全然控製他的身體,二人一體,他拿對方無可奈何,對方亦拿他無可奈何。
你若是我,當知道此事師尊早已告知,你懷疑師尊愛護我是為了體質,但師尊養我護我,未有半分損傷,更是曾言,采.補之道乃下乘,師尊行事不屑為之,你或許當真來自百年後,但非我。——幽。
奪晦醒轉的比想象中早了一些,他拿過紙條看到其上字跡時,本以為對方已想好要與他一起逃走,卻在看到其上內容時露出了極複雜的情緒出來。
告知了,寥郅竟告知他體質了,為何?若想采.補,隻需隱瞞到底,誰也不知他會重回,知道此事者隻有寥郅一人,若是說用告知博取信任大可不必,他的性情天生便對他人有戒心,不告訴才是最保險的。
為什麼?他又圖什麼?
這世間當真有人能放著到手的修為不要?
他不信,人人想要得以長生,隻是許多人有顧忌,有的顧忌他的修為,有的怕他直接威脅到親朋弟子,還有的自知分不到。
若唾手可得,隻屬一人,又為何不要?
他不信!
我證明給你看。——奪晦。
奪晦將紙條放進儲物戒中,並未再做調息,而是起身出了房間。
若原身的他有意赴死,他亦隻能跟隨,他既相信他的師尊,那他便證明給他看,若要死,也該做個明白鬼,否則糊裡糊塗的赴死,實在可悲。
用命來玩這種事他做慣了,既不畏生死,自然無任何事值得畏懼。
……
“師尊,可在忙?”溫柔之語從室外傳來,宗闕看過去時,那一身明衣的青年正立在門外,眸中漾著暖光,眼角眉梢都流淌著溫柔。
裝的。
他很漂亮,隻是小徒弟立於他麵前時,眸中思緒皆是直白,仰慕也好,依賴也好,又或是耍賴鬨脾氣都是直白,無需任何偽裝。
而麵前的人雖是看起來愛笑,但一舉一動都經過修飾,雖著白衣,卻讓那藏起來的媚.骨在眼角眉梢儘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