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起一個家族的興衰並不容易,無數的產業牽涉,即使有職業的經理人,也需要自己把關。
對宗闕來說,那些並不算疲累,甚至算得上是悠閒。
但老人到了七十,心裡總是惦記,有些事情沒必要違拗他的心意。
“是宗爺爺讓你來的?”葉淵輕嘶了一聲問道。
整個宗家,除了那位,沒人能夠扭轉宗闕的想法。
“嗯。”宗闕應了一聲,接過了助理遞過來的包,走向了這座校園,“走吧。”
“其實我覺得什麼體驗生活就是浪費時間。”項梁跟上了他的身影,將包甩到了肩後道。
“等我一下。”葉淵也跟了上去,倒是沒有跟預想中一樣站成凹字型,“哎,你知道上學的流程嗎?”
葉少從小上到大,但這位可是一直待在家裡,一定會很不適應。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知道。”
三個青年離開,原本顯得有些安靜的地方瞬間熱鬨了起來。
“那位就是宗少爺。”
“不愧是太子爺。”
“說了不要叫那個稱號,要是惹他不高興了,後果自負。”
“真的很帥啊!”
五官自然沒得說,身高體型更是出色,因為年齡尚輕,還帶著青年的青澀感,但那一身的氣度,足以讓無數人心緒起伏了。
……
宗闕入園,自然是引起了一番熱議,隻是事件還未沸騰,便已經被壓了下去,明麵上諱莫如深,隻有私底下能夠議論幾分。
很多人了解葉淵,卻不太了解這位宗家的少爺,而在入學一個月後,三位少爺各憑成績進入了高中部的學生會。
葉淵原本是在學生會中熟悉的了,曾經一直蟬聯小學初中的學生會首席,而這一次卻被宗闕直接碾壓了,成績隻是最基礎的,各項技能和統籌協調能力,宗少隻強不弱。
他並不遠人,卻也不親近,也隻有葉淵和項梁能夠近身幾分。
“你竟然會對學生會這種地方感興趣。”葉淵坐在會議桌的左首位,看著正在敲擊著電腦的人道。
宗闕跟他們玩的不同,他比他想象中要厲害的多,甚至這座學校很多股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這麼討厭麻煩的一個人說是來體驗生活,竟然會進入學生會,那他還有什麼玩的?
“要做就做到最好。”宗闕說道。
許多事情不做不代表不會,做了就要頂尖,否則不如不做。
“好吧,那公平競爭。”葉淵起身說道,“想做首席可不僅僅靠的是成績和本事。”
還有人脈,葉少爺就不信了,他這麼多年積攢起來的人脈,還碾壓不住上一屆首席和宗闕,開玩笑。
然後他輸了,投票對比十分明顯,宗闕高居榜首。
“為什麼?!!”葉少爺不明白。
“因為有實際的利益牽扯。”宗闕看著他道,“從一開始你就會輸。”
能進這裡的學生既然是精心培養的,即使有一些濫竽充數的,也會明白哪一方能夠牽涉到更多的利益,當有絕對的實力時,人脈自己就會鋪開。
“你這樣玩多沒意思。”葉淵泄氣,早已經輸成習慣,心態反而十分平穩,也並沒有太過於意外的感覺。
人嘛,打擊著打擊著心態就平穩了。
他以為這句話宗闕不會回答,卻沒想到坐在那裡的人停下了手頭的動作道:“本來就沒意思。”
很無聊。
這是宗闕一直以來的想法,不是什麼都唾手可得,而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真的讓他上心,在很多人看過覺得很困難的事情,花費一些時間就能夠做到,而未來的那些,屬於計劃範疇,不屬於人生目標。
葉淵愣了一下,看著那神情平靜的人道:“你還覺得沒意思,我可是輸給你十幾次,宗家蒸蒸日上,我爺爺可是敲打了我很多次,我老爹都累的開始脫發了。”
“脫發70%是基因問題,會遺傳,男性遺傳概率最大。”宗闕說道。
葉淵額角跳了一下,摸上了自己的頭發時心裡卻是咯噔了一下:“還有30%其他因素,你不要以為我不懂。”
開玩笑,要是禿頂,樣貌直接滑鐵盧。
“不對,你轉移了我的話題。”葉淵的手從發頂拿下,在看到手指間的一根頭發時吞咽了一下,決定回去查一查家族遺傳史,現在最重要的是麵前這個人剛才應該算是暴露了些內心小小的脆弱,“其實你覺得無聊,應該是什麼都太順了,沒有什麼挑戰性。”
葉少爺六歲之前也有高處不勝寒之感,俯首看去,皆是菜雞,六歲之後就沒有了。
“有什麼建議?”宗闕看向他問道。
葉淵對上他的目光,那一瞬間有些膨脹,宗闕竟然會問他的建議:“這種事情其實很好解決,稍微不要按照計劃行事,過的輕鬆隨意一些,天又不會塌下來。”
“很輕鬆。”宗闕說道。
“閉嘴,還想不想要建議了?”葉少開口道,那一刻覺得自己無比的光輝偉大,就是很輕鬆這個詞讓他不太愉快,他拚死拚活,對方很輕鬆。
宗闕看著他沉默不言。
葉淵與他對視,背後毛了一下,彆開視線輕咳了一聲道:“比如你可以去找個人談一場戀愛什麼的……”
他的話語未儘,麵前被推過了一個文件夾,坐在旁邊的人起身道:“這是你接下來的工作。”
葉淵抬手翻了翻麵前的資料道:“不是,這些我做,你做什麼?”
“首席。”離開的人扔下了這兩個字。
奧蒂斯學院首席的權力很大,有時候甚至可以直接跟學校叫板,而當權力聚攏在一個人的手上時,苦逼的葉副主席就隻能乖乖乾活。
“到底有沒有人能夠治治他啊,他管理企業難道都靠這樣的壓榨嗎?”葉淵覺得自己十分命苦,拿著副主席的名號,乾著主席的活。
“你可以把任務分下去啊。”項梁打了個哈欠道,“又不是讓你一個人乾。”
“那我不得盯著嗎,萬一他們乾不好,拿上去怕不是會被笑話這麼多年首席白乾了。”葉少爺心裡是憋了一口氣的。
就算輸,有些事情上不能太被看低,三家合作,不能僅僅靠以往的人情,否則人事一旦變遷,就會被拋到身後。
宗家已經開始占優,想要維護家族未來的穩定,有些能力必須展露出來。
“可是你累成這樣才把活乾好,他會更瞧不上你。”項梁繼續打瞌睡。
學校的生活實在太輕鬆了,即使加了社團,練手的也經不住兩下打,人一閒就容易犯困。
葉淵:“……你就不打算奮發一下?”
“我上麵有我哥頂著呢,暫時用不著奮發。”項梁捏著手腕道,“你覺得我去找宗闕打架怎麼樣?”
“不想活了就去下麵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不用采用這種辦法。”葉淵皮笑肉不笑道。
兩人互看,各自嫌棄的彆過了頭。
奧蒂斯的日子相當平靜,至少對於宗闕而言是這樣,沒有挑戰性的生活,計劃還在執行,隻是換了個地方,校園裡處於這個年齡的或許已經開始接觸商圈,但還處於十分稚嫩的狀態,甚至一些還會逃課,戀愛,需要抓風紀。
瑣碎的小事,悠閒的校園生活,宗闕在這裡度過了兩年,唯一體會到的差異就是集體授課很浪費時間。
“校方今年決定的優等生人數擴到了一百人。”葉淵坐在這座私人花園的樹蔭下,看著那看過來的人說道,“其實我不太明白校方這麼做的目的。”
“各大家族不是每年都會生一個孩子。”項梁坐在一旁的長廊邊緣曬著太陽打著盹道,“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還真是思維簡單。”葉淵嗤了他一句,看著宗闕開口道,“你應該明白吧,招進來的優等生往往隻有成績,而奧蒂斯崇尚的是全麵發展,自小受到的教育不同,不是後來努力趕追就能追上的。”
環境,家族,底蘊,這些都會形成的鮮明的比較,差距過大,往往會讓人絕望,有的人會靠自己,有的則會依附於富人,還有的甚至會心靈扭曲。
雖然在校園裡看著一片和平,但手裡擁有財富,人的心態就會不同,那些人受製於他們,卻不會對更低一些的人太過客氣。
出了管束的地方,即使是他們,也不能太過於指手畫腳,而這種事本來就意味著無窮無儘的麻煩。
“機會給了,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宗闕開口道。
奧蒂斯的決策是因為入學人數不夠多,也是為了吸納一些頂尖的人才,不計較家世,隻看成績和能力,一旦入學,獎學金可以囊括一切生活和學習所需要的費用。
一旦能夠從這所學院畢業,立刻就會被吸納到各大家族的管理層之中,隻看能不能從其中博弈而出。
這裡對家族子弟的入學審核不算嚴苛,但畢業同樣很難。
“又不是第一次有這種事,你至於這麼煩嗎?”項梁在一旁說道。
“以往是沒有這麼煩,但這次入學了一個長的特彆……”葉淵輕嘖了一聲道,“特彆漂亮的男生,那群人已經追瘋了。”
“一個男人,能有多漂亮?”項梁有些不屑的說了一聲。
“我在樓上瞧過一眼,禮物可以堆滿一個操場。”葉淵笑道。
項梁在一旁睜開了眼睛道:“都送了什麼?”
“跑車,手表,還有房子……”葉淵羅列著,“不過據說他通通拒收了。”
“富貴不能移,酷啊。”項梁吹了聲口哨道,“說的我都想見見到底長的有多漂亮了。”
“好奇心害死貓。”葉淵不想知道那個男生有什麼魔力,他隻是看向了宗闕道,“你還覺得無所謂嗎?”
“沒有擾亂秩序就可以。”宗闕說道。
葉淵看著他不動的神情,用文件夾敲了敲自己的肩膀道:“你就不好奇他長什麼樣?”
“嗯。”宗闕應道。
“害死貓就害死貓,我是真好奇。”項梁聳了聳肩膀,攬上了他的肩膀道,“你帶我去看看。”
“瞧你那點兒出息。”葉淵撣掉了他的手臂道,“想看自己去找,我也不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裡,看看就行了,彆被迷的跟被鬼迷了心竅一樣就行。”
“不至於,我雖然一直在軍隊,但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項梁嗤了一聲,擺了擺手離開。
他在這裡,無非是等著三年期滿能夠離開,現在多點兒有樂趣的事,總比一直空耗著度日有趣。
“那我也走了。”葉淵看著他的背影,跟宗闕說道。
“嗯。”宗闕看著手中的資料應了一聲。
他對戀愛這種事情沒有興趣,不管男女,不管多漂亮,心頭都升不起一絲波瀾。
能夠讓那群見慣了美人的人追逐,應該是很漂亮,但與他無關。
他不打算找伴侶,因為不需要,不管是從家庭聯姻還是心理和生理層麵都不需要,而沒有人能夠決定他的人生。
“你這樣下去,我真擔心你會孤獨終老啊,嘖嘖嘖……”葉淵的身影走遠,聲音卻傳了過來。
宗闕抬眸看向了他的背影,葉少回眸看了他一眼,對上那平靜的視線時背後毛了一下,趕緊開溜。
以前每年也就見上幾次,不了解這個人的性情,現在經常交接工作,受其奴役,很多話倒是敢說了,對方約莫也把他當成了朋友,但是他的這位朋友表麵上看起來不動聲色,那個心眼小起來真不怎麼大。
葉淵跑了,然後他的工作就堆積成了山,也不知道哪裡來那麼多事情,讓他忙了整整三天三夜,幾乎是抱著文件睡的。
罪魁禍首是誰,不用想都能知道。
而當葉少好容易休息夠了從房間裡出去時,正好撞上了正捧著一個盒子的項梁。
如果隻是一個簡單的盒子也就算了,偏偏是一個紮著紅色皮帶的盒子,捧在這麼一個人高馬大的人手上,一看就很不搭調。
“彆人送你的禮物?”葉淵看著他手裡的盒子問道。
“不是。”項梁險些撞上他,下意識愣了一下,想把禮物往身後藏。
葉淵看著他的動作和黑裡透紅的臉,眯著眼睛驀然後退了一步道:“你不會想送給我吧?”
猛男嬌羞真是讓人不適應,他媽的,他剛遭報應了三天,這個時候要是被兄弟告白,他能立刻厥過去。
“你他媽在做什麼美夢!”項梁聞言,磨了一下後槽牙,皮笑肉不笑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葉淵鬆了一口氣,重新恢複了半瞌睡狀態,看著那個盒子道,“你這不會是送給那個美人的禮物吧?”
他的話語問出,對麵沒有回答,隻有這位以往愛打哈欠,除了打架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朋友臉上蔓延的紅暈:“我覺得他很帶勁。”
葉淵眼神清醒,沉默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的身邊路過後沒忍住狂笑了三聲:“哈哈哈,艸,你這事我能嘲笑你一輩子!”
好奇心害死貓,沒出息啊!
“你他媽給老子站住!”項梁捧著自己的盒子,黑著臉追了上去。
……
以往安靜的花園裡,今日卻傳來了連綿不絕的笑聲:“我是真沒想到,他小子能栽一個男人身上,人還把他拒絕了。”
“你能不能彆笑了,你就沒有初戀的那一天?”項梁在一旁手指捏的哢噠作響,黑著臉道。
“我要是出手,肯定直接拿下,還能有你嘲笑的份兒?”葉淵句句帶笑,毫不客氣,“我就不明白了,一個男人能有多美,把你都迷成這樣?”
“不是有多美,當然美肯定是美的,他主要是……”項梁的話語到嘴邊,看著葉淵好奇的神色,冷笑了一聲道,“我跟你說這個乾嘛,你不會想打他的主意吧?”
“那倒不至於,頂多是好奇,知道是個麻煩的,我就不會去沾手。”葉淵笑道,“倒是你怎麼辦呐,啊,被拒絕的追求者。”
“不怎麼辦,繼續睡覺。”項梁有些鬱悶道。
“你就追一次啊?”葉淵倒是有些錯愕,項梁這樣的性情,那是平時看著不愛摻和事,但真要做,可是屬狼的,咬著就不鬆口。
“他拒絕的很乾脆,說有喜歡的人了。”項梁沉了一口氣道,“再追就是死纏爛打了,我還沒有那麼沒品。”
“他喜歡的人是誰?”葉淵問道。
“不知道。”項梁冷聲道。
“那不就是編出幌子拒絕你的嗎。”葉淵嘖了一聲道,“算了,都拒絕到這個份上了,確實沒必要。”
項梁抱臂有些發悶的靠在了那裡,葉淵看向了一旁對他們的話題好像毫不感興趣的人問道:“宗少,你對此有何見解?”
“沒有。”宗闕抬眸說道。
“那有沒有興趣陪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把項少迷成這樣?”葉淵發出了邀請,“但凡我有一點動心的苗頭,你就直接踹我就行。”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自己權衡。”
愛情對他的人生是沒必要的選項,他大概永遠無法理解項梁那樣的炙熱和憋悶,但這個選項自己決定,彆人無法乾涉。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找他不如找我。”項梁聞言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他道,“你要是動心一點兒,我就把你踹到臭水溝裡去。”
葉淵扯了一下嘴角道:“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項梁起身,扣住他的肩膀道,“走吧,老子現在特彆想看看你在臭水溝裡洗澡的模樣。”
葉淵起身,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會如願的。”
想看他墜入愛河,做夢吧。
一人並行離開,這片花園重新恢複了安靜,宗闕不太清楚他們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興致,因為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來源於荷爾蒙的分泌,熱戀期是因為分泌的多,而一旦過了那個階段,感覺就會慢慢消弭,趨於平淡,需要更多的事去刺激和維護。
原理解釋的很清楚,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
書頁繼續翻動,靜謐的空間外卻隱隱有人聲傳了過來。
“好像在那裡……”
“喂,彆靠近那裡,那裡是宗少的花園……”
“快下來!”
牆上碰撞的聲音傳來,宗闕轉眸看向身後時,一隻手扣住了上方,下一刻一道身影從那裡撐出,扶著掛在了牆上。
陽光很暖,暖風吹拂著綻放的花朵,憐愛的散去了一些熱氣,也同樣憐愛的吹拂在青年極漂亮的眉眼上。
他很漂亮,容顏靡麗,鐘靈毓秀,似乎受儘了上天的眷顧,賦予了一身的靈骨,此刻扶在牆上,就像一隻靈巧的貓兒,一點也不慌張,反而透著些頑皮和閒適。
他的目光落下時微頓,似乎有片刻的打量,然後眉眼彎了起來,笑的整個世界都明媚了起來,聲音輕靈:“有人在追我,我能在你這裡躲一下嗎?”
“嗯。”宗闕應聲時,察覺了胸腔內不太尋常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