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無過猛地扭頭,瞪圓了眼睛看過去。
表白?
這人這麼生猛的嗎,說好的因為出生和性向而自卑的青年呢?居然一言不合就向高富帥室友表白,這劇情是不是有些不對啊!
不過算算時間的話,日記本中缺失的那幾頁,寫的大概就是表白事件。
原來這個坑在這裡等著自己呢,這種關鍵事件絕對不是歡歡喜喜談戀愛這麼簡單。
祁無過張了張嘴,完全失去了章法,百試百靈的直覺也在此時完全罷工。
好在段戾似乎把他的吃驚當成其他意思,並沒有覺出不對來,反而是露出個安撫的笑來。
這是祁無過第一次看到段戾笑,段戾是個長相很淩厲的人,加上不愛笑,更加讓人有距離感。
即使是現在笑起來,他那雙眼睛依舊像是淬了冰,略微比不笑時的冰封千裡暖上那麼幾度而已。
祁無過抓了把本來就不太整齊的頭發,總算是找回被貓叼走的舌頭。
“你,我。你的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祁無過眨了眨眼睛,希望段戾能夠善解人意的明白他的意思。
他已經開始從無望的愛戀中走出來了,不必為了室友情誼勉強自己啊!看我真誠的雙眼,我現在很好,真的!
段戾卻無視他眼中的拚命暗示,點頭說:“我想或許可以試試。”
“試……試試?”
“你之前在這裡問我,能不能一直陪著你。”
段戾的神情變得很奇怪,專注得有些過分。他的瞳孔顏色很黑,黑得似乎看不到一絲光亮,加上此刻的專注的,這讓祁無過覺得有些壓抑。
祁無過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直覺告訴他此刻不能點頭,也不能拒絕。
他偏過頭,乾笑了幾聲,說道:“你突然說這些,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氣氛陡然一變,不似剛才那般僵硬。
“我明白,你的性格總是太過多慮,你可以好好想想再答複我。”
段戾說完便起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我的承諾,始終在。”
祁無過等了片刻才回頭,這時段戾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他怔怔看了那邊許久,直到脖頸處傳來一陣癢意。
絲滑的,輕柔的東西拂過他的脖子,帶起一陣雞皮疙瘩。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來自於祁無過讀高中的時候。
他是美術生,高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畫室裡度過的。
畫室很小,和他背對背坐著的女生頭發很長。她即使紮著馬尾,轉頭的時候,發絲也會蹭過祁無過的脖子。
當初那個女生發絲蹭過祁無過脖子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隻是他現在獨自一人坐在湖邊,又哪裡會有女孩子的長發蹭在他的脖子上。
祁無過深呼吸一口,然後抬頭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不是倒掛在空中的女鬼,而是一片綠色。
長椅在一棵楊柳樹下,剛才拂過他脖子的不過是柳樹垂下的樹葉罷了。
被柳樹這麼一打岔,祁無過倒是從段戾帶來的震撼中脫離出來,想起自己來湖邊的本來打算。
他是來寫生的。
雖說因為段戾的緣故推遲些時間,祁無過也不準備放棄。
他打開速寫本,開始畫了起來。
大片的荷葉在他手下很快成型,隻是同眼前景色不同,祁無過畫的是月下荷塘。
空中掛著細如柳眉的一抹彎月,月下是連綿無窮的荷葉的,一切都不似人間之景。
祁無過畫得認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甚至沒有注意到,長椅背後的那棵柳樹。
柳樹在動。
柳樹動是很正常的事情,有風吹過的時候,垂下的柳枝婀娜擺動永遠是一道美景。
眼下卻不一樣,在動的不是柳枝,而是柳樹的樹乾。
柳樹的樹乾扭動著掙紮著,像是在經曆著什麼痛苦,隨著樹乾扭動得愈發劇烈,一雙白皙的手從樹乾中伸了出來。
十指纖纖,蔻丹鮮亮。
這次出現的,卻不僅僅是那雙手,手腕之上,是形狀優美的手臂,再然後是肩膀。
穿著裙子的女孩從樹乾中出現的時候,長發有些淩亂地披散著,擋住了她的臉。
她出來了,卻沒有上前,而是待在原地理了理長發。
隨著散亂的長發被悉心理到耳後,女孩的臉終於暴露出來。
柳眉彎彎,眼睛微微上翹,是很好看的古典丹鳳眼,鼻梁挺直,鼻尖小巧而微微上翹。
一切都符合過去或者現在對於美人的定義。
除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或許曾經很美,隻是現在已經完全看不清楚形狀的。
從人中到下巴,都密密麻麻地縫滿了黑色的線。這些黑線像傷疤一樣,扭動著糾纏著,把女孩的嘴唇遮得嚴嚴實實。
她向前走了一步,白皙的手搭上了前麵那人的肩,猩紅的指甲如有分金之利,眼見著就要切進後頸的皮膚。
再一秒鐘,這人的頭顱,就會咕嚕嚕地掉在地上,說不定還回滾到湖中成為荷花的養料。
到那時,荷花一定會開得更美。
女孩向著那美妙的場景,她想笑,嘴唇卻被縫合的線扯住。
最終,她的臉上隻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