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裡有了錢,她的底氣也足了不少。
眼瞧著不遠處路口那一棟兩層民居,屋外掛著“宿”的酒幌,門也半開著,掛著厚厚的毛氈門簾,她便朝那邊兒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把串銅錢的繩子解開,隻分出了一串二十文的,剩下的丟進空間裡。
“吱呀——”
推開客棧門,掀開門簾,霎時一陣冷風就撲進屋內,正在櫃台後打瞌睡的店小二打了個激靈,醒了。
“哎呦,客官您來住店呐?您可儘管放心,我們店乾淨!隨時都有熱水……”招待迎客的話脫口而出,待到看清了來人,店小二愣了一下,下麵的話都忘了說了。
喬芸搓了搓手,吩咐道:“開一間上房,給我打桶熱水來。”
“好嘞!樓上請!”店小二麻利地應下。但在鄰近走到房門口時,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你這麼小,年前一個人跑來住店?”
這通身的衣飾也不像大家小姐,更不像行走江湖的女俠,灰撲撲的,倒像農村滿地跑的丫頭片子!
喬芸瞥了他一眼,把那串二十文的銅錢隨手朝店小二扔了過去:“幫我去附近食肆買份熱乎菜來,不拘葷素,餘下的錢歸你了。嘴巴閉上,不該問的彆亂問,少不了你的賞!”
“好嘞!您等著!”店小二敏捷地接住了銅錢,頓時喜上眉梢,也顧不得好奇了,麻溜的把喬芸帶到房間門口,把門一推:“喏!這房間您可還滿意?這房間窗子後頭是民居巷子,安靜;這朝向早起也能曬到日頭!”
喬芸點點頭,又摸出幾個子兒遞給他:“可以。喏,大冬天的,給你拿去打點兒熱酒吃!”
“嘿嘿,謝謝客官!”有錢便是爹,有奶便是娘。店小二深深信奉這一點,話也不多說,出門買熱菜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位中年仆婦敲門了。
喬芸開了門,眼見這婦女生得五大三粗,頭上包著一塊頭巾,寒冬臘月裡還挽著袖子,粗壯的胳膊上卻還泛著汗珠。她一手提著沉甸甸的熱水桶,另一手端著托盤,也不知她是拿什麼敲的門。
也許是用腳踢的吧,喬芸想。
仆婦把飯菜放到矮幾上,給屏風後的澡盆灌滿了滾熱的水。又從懷裡摸出一支火折子,引燃了屋中的炭爐,又拿起放在角落的火鉗撥了撥,明了火,屋中頓時暖和了起來。
仆婦又把窗子推開,露出一絲小縫,道:“小娘子記住,屋裡點著炭火的時候切不可關嚴了窗戶。”
喬芸全程坐在矮榻上看著,聽到了囑咐才忙不迭點點頭:“我知道!關嚴了容易把人悶死。”
仆婦點點頭,又把搭在肩膀上的乾淨巾帕疊放在澡盆旁的小凳子上:“這水還是燙的,小娘子可以過會兒再洗。”
喬芸有些難為情,她猶豫了一下,道:“大娘……一會兒能不能幫忙給我搓搓澡子?我細胳膊細腿的,想自己搓也使不上勁。”
仆婦笑了笑:“我勁兒大,怕是要給你搓掉一層皮。”
喬芸忙擺擺手,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來:“越是這樣越搓得乾淨呢!況且我也不是嬌生慣養大的。不讓大娘白乾活!”
她又摸出五個子兒:“這五文錢給大娘做辛苦錢,可好?”
仆婦在這客棧乾些漿洗縫補的粗活,一個月也最多拿兩百錢,冬日需要的活少,更是兩百文都不到。如今這小娘子一出手就是五文,大娘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屋裡的炭爐,燒的旺旺的,一點都不冷。喬芸泡了熱水澡,舒服得很,跨出浴桶時,每一寸肌膚都冒著熱氣,每一處毛孔都被舒張開來,身上的臟汙儘數被濯儘,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清新起來了。
仆婦在澡桶裡濕了濕毛巾,又重新擰乾,掛在了炭爐旁邊兒:“小娘子且等一等,我去給你把澡桶倒了。”說罷,便雙手一環抱,抱著澡桶出門去了。
喬芸穿好衣服,看得直咋舌。這是多大的勁兒,滿滿一桶水啊!
又過了一會兒,仆婦又上來了,她擦乾淨澡桶放回原位,又把兩個盛水的木桶提了下去。
喬芸坐在桌邊,看仆婦端來的飯菜。
店小二買回來了兩個白饅頭和一盤熱白菜。
喬芸盯著這樸素的菜肴一陣無語。
二十文隻夠買些這個?
那店小二是吞了多少!
不過喬芸懶得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她拿起饅頭咬了一口。
是戧麵饅頭,像現代家裡蒸的那種,有點發黃,也很瓷實,其實這種饅頭最是實在最頂飽,就是味道比起機器蒸的差了點香甜。
菜是一盤白菜,是加了鹽和薑醋蒸的,不至於難以下咽,但沒什麼油,一點兒也不香。
喬芸嚼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把菜送進包裹裡,自己則在床上躺好,也進了係統。
她進正屋之後,陸折秋殷切地迎了上來,但閒雲卻不在這裡。
“她人呢?”喬芸左顧右盼。“我有問題要問她。”
“她在牧場那邊,說是去看鴨子了。”
“喔!”喬芸直奔莊子上,果然,閒雲正捧了一盆飼料蹲在鴨子堆裡喂鴨子。
一群肥嘟嘟的嫩黃色毛絨團嘎嘎嘎地擠在她腳邊,撅著鴨屁股爭先恐後從她手裡啄食。
她左手喂小鴨子,右手喂大鴨子。
比起可愛的小鴨,大鴨子要撲騰得多。
鴨毛滿天飛。
如果忽略閒雲那一身繡梅花的碧色襦裙,頭上精致的發髻和華貴的頭腦首飾,這場景還挺溫馨的。
才怪!
哪個擠在黃土坑裡喂鴨子的人會打扮得像富貴牡丹一樣!
喬芸站在鴨舍邊兒喊她:“閒雲!你過來!”
閒雲聞言抬頭,看見是喬芸喊她,她便愉快的把剩下的飼料直接倒進食槽裡,拍了拍身上的鴨毛,提著裙子跑了過來。
“什麼事呀?”
喬芸拉著她,找了個草坪坐下,把那盤蒸白菜放在桌上,問她:“縣裡的人平時隻吃這個嗎?”
“咦?你從哪弄來的!”
喬芸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閒雲便抱起了胳膊,回想了一下記憶裡的事,才說道:“我大舅舅在鎮上的酒樓做幫廚,我小時候去蹭過飯。那裡的蒸白菜十二文一盤,確實很貴!但是彆的食肆是什麼價,我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那你嘗嘗,這個蒸白菜比起那酒樓裡的,味道如何?”
喬芸又從包裡摸出一雙筷子遞過去。
閒雲接過筷子,夾起一片白菜放入口中,旋即皺了皺眉。
“還行,都差不多,不過蒸白菜趁熱好吃,這個有點涼了。”
喬芸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
如果連酒樓裡的菜都是這個水平,那她都想開食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