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的話雖是那個道理,也挑不出什麼錯,但是聽起來確實非常刺耳。
盧氏怎麼說好歹也是百年大族出身,正因為是庶女,從小那後院間的那些個明爭暗鬥才沒少見,怎麼會聽不出來這話是在埋汰人?她正想幫雲雪媚解圍,雲雪媚下一秒卻把手中的牌攤開到了桌子上。
雲雪媚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將自己麵前的牌一字排開,手指點了點牌麵:“清一色。”
那神色就仿佛在明晃晃地嘲諷兩人,你們說你們的,我牌胡了。
盧夫人差點笑出聲。
她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她這個雲妹妹可是打牌好手!
從前在閨中時,她聽自己從益州當官回來的親戚說過,那邊的人仿佛從小就泡在牌堆裡長大似的,不像這邊打葉子牌更多是後宅女眷的消遣,那邊可是無論男女老幼閒了都要摸兩圈牌,哪怕是地動了都能繼續淡定的摸牌。
盧氏讚歎道:“你這手牌做得真漂亮!我輸了是心服口服的!”一邊讚歎,一邊吩咐丫鬟記分,最後總著給。
這兩個蠢東西,盧氏已經放棄了和她們倆一起贏雲雪媚這個念想了。
何太太和蔣太太一臉鐵青,兩人都頗有些不服輸,肯定是巧合!她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嗬,再來!”兩人咬著牙重新開始重新搖骰子洗牌,下一局勢必要把剛剛輸進去的分贏回來。
這一局是蔣太太搖到了莊家,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認認真真地揭牌做牌發牌,唯恐讓雲雪媚鑽了空子。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後,雲雪媚再次把手中的牌攤開往桌子上一排:“七對。”
“雲大妹子,你的手氣不錯呀!”蔣氏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了,又是清一色又是七對,這女人絕對不是第一次打牌,還是個高手!尋常人若是胡個碰巧哪能次次都番四番啊?
何太太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倒不是出不起這個錢,隻是剛剛還信誓旦旦地嘲笑人家可能會輸得精光,眼下就連著讓人家胡了兩把大的,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盧氏的心態已經從想要胡變成了看樂子,她就想看看雲雪媚能不能一胡到底,狠狠打她們這等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幾大耳光。
春茗樓的舞台上,波斯來的美人正賣力地轉著水蛇一般的纖纖楊柳腰,舞裙旋轉起來如雲似霞,鮮豔的紅唇和明豔的臉龐飛速在看客麵前閃過。衣裙上的金飾丁鈴當啷,配合著節奏感極強的鼓點和沙啞的篳篥聲,像是竭力訴說著大漠中的圓月黃沙篝火葡萄架……
胡姬跳舞在長安或洛陽或許不新鮮,然而這曲沃縣的小縣城確實頗為鮮見,其他牌桌的婦人們來打牌不過是圖一樂,其實都是為了這縣城不常見的歌舞來的。此刻那些婦人們早早結束了牌局,儘量抽出更多時間一邊吃點心一邊看舞蹈,努力從樓下嘈雜的叫好聲辨彆出胡姬踩得鼓點在哪裡。
然而最豪華的那一桌偏偏這會兒正打得激烈,誰都沒有轉移注意力的意思。
“杠上開花。”
這已經是第四把了。
眼前這個天仙似的女人連著胡了四把。沒有一把是平胡,卻也不是什麼特彆大的局,仿佛是在嘲諷人。
雲雪媚濃密卷曲的睫毛眨了又眨,一臉挑釁地看著左手邊的蔣太太右手邊的何太太,無聲地催促她們趕緊給錢。
“嘿,我就不信那個邪了!”蔣氏的鬥誌完全被激了起來。她也算是十裡八鄉的摸牌好手,今兒居然一把都沒贏過!她忍不了這口氣!
何氏已經笑不出來了,她乾巴巴地跟著說了一句:“雲妹子的牌技真不錯,嗬嗬。”
唐人愛穿窄袖小襖,蔣氏很乾脆地直接把兩個袖子捋到了胳膊肘,保養得當的手腕這才展露在眾人麵前,腕上五六個叮叮當當的大金鐲子簡直要晃瞎人眼。
“好,那就再來!”盧氏樂嗬嗬地放下手中戳蜜餞的銀簽,去搖骰子。
這樂子太好看了,比打牌還有意思。
她搖出來了個二,看來自己肯定又不是莊家了。趁著空閒,她趕緊戳了幾個蜜餞塞進嘴裡。
雲雪媚搖的是六。
蔣氏和何氏頓時眼前一亮。
終於輪到雲雪媚做莊家了!
她到底是贏兩倍,還是輸兩倍,就看著一把了。
若說蔣氏此刻的鬥誌是為了在牌桌上保住自己的麵子,好讓自己以後不在牌友跟前顏麵掃地,那何氏就單純地想出口惡氣。
一開始她便放話說雲雪媚會輸得精光,結果人家連著胡了四把,每一把都是狠狠地抽她的臉!何氏自己做莊家時,雲雪媚就專挑大的番型胡,盧氏或蔣氏做莊家,她就隻胡小的。
這是明晃晃的針對!
雲雪媚手裡捏著牌,看向了對麵正磕蜜餞磕得歡的盧氏。
盧氏收到了來自雲雪媚詢問的眼神,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你胡你的,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