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一路向東,解玉檀騎著馬,看了一眼坐在外頭趕騾車的雲雪媚,問道:“這裡到曲沃縣城起碼一天半的路程。你把那山賊一個人撂在山上,真的沒事嗎?”
雲雪媚一點兒也不在乎,她淡淡地回答道:“生死由天。”
解玉檀砸了咂嘴:“不愧是——咳。”她剛想說幽冽閣,但又轉念一想車裡還有孟韶卿在,便不再提起幽冽閣的名字。她換了個話題,又道:“那一碗水,他若是儉省點喝,倒也能撐個兩三天。嘿,希望他可彆撐不住。”
“哼。”雲雪媚嘴角一撇,斜了她一眼:“那一寨子人都被咱倆解決完了,剩了個賊頭子你反倒心軟起來?”
“我那哪是心疼他?我分明是心疼我被搶的那十車貨!”解玉檀纖纖玉手捂住胸口,裝出一副心痛的神色來,誇張地吸了口氣:“他們當真欠我四千六百貫啊,這家夥要是死了,我可真就一分都要不回來了!”
雲雪媚手上拿繩子輕輕抽著騾子屁股,一邊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讓自己舒舒服服靠在車壁上,才道:“你那酒既然已經讓縣令繳了,縣令府又消化不完這麼多酒,那姓孟的肯定會把酒底價賤賣給城裡的酒樓。你回去可以問問你們鼎食記當初收了多少壇子。按你們鼎食記賣酒的價錢,不會虧了你的。”
解玉檀笑了笑,道:“話是這麼說。但生意不是這麼做的。汾州的酒在晉地幾乎是家喻戶曉的東西,河東人誰沒喝過汾清?我那十車汾清再怎麼質量好、再怎麼醇厚,在本地賣,價格總不會高到哪裡去。要麼我乾嘛要千裡迢迢把這酒運到洛陽呢?我是打算順著大運河南下,把這汾酒拿去揚州賣的,到時候再把這十車酒兌了水,起碼能多出三四車來,價格再翻上十倍,那才有得賺呢!”
話音才落,車窗簾就被掀開,露出喬芸的小臉來。
喬芸眼裡仿佛閃著星星,她忙問:“價格翻十倍?在這邊,兌過水的汾清就要六十文一小壇了,那一壇子隻夠倒兩碗半的!你放到揚州還能賣六百文一壇不成?”
“揚州那些富人的有錢程度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這樣的,在長安勉強能算個首富,在揚州那可是連前十都排不進去!”解玉檀笑著搖了搖頭。她看向喬芸,眼神有些深邃:“喬娘子,你對這些事情感興趣?”
“怎麼不感興趣,隻要是賺錢的事,我都感興趣!”
雲雪媚聽見喬芸的聲音,臉上才露出了點淺淺的笑容來,她道:“這小不點天天嚷嚷著沒錢。自己開酒肆還不算,又是給你們酒樓賣吃食方子。財迷一個。”
“我對你那些吃食方子很感興趣。”解玉檀笑得越發燦爛了,明媚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芍藥。她道,“等我回曲沃了,你多來鼎食記裡坐坐,咱倆好好探討探討。”
喬芸同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她脆生生地應下,把車簾子放了回去,又去看一旁的孟韶卿。
她腦袋一點一點,似是又困了。
喬芸摸了摸她的額頭,也不燙啊,沒發燒。
在喬芸涼涼的小手覆上來時,孟韶卿迷迷糊糊地看了喬芸一眼,隨後身子一歪,差點磕到牆上。
喬芸趕緊扶住了她的肩膀,扶著她讓她輕輕躺下。
這車買好的時候喬芸著手布置了一下。反正孟韶卿已經知道了她會變仙法,索性也不避諱她了。
喬芸沒給車裡放凳子,而是隻在車板上鋪了厚實的波斯地毯,又放了坐墊和不少抱枕和毛毯褥子之類的。這會兒喬芸拿了個抱枕給她當枕頭,又拿起一旁的小褥子蓋在她身上,好讓她睡得能舒服一些。
看著孟韶卿甜甜的睡顏,喬芸有點擔心。
孟韶卿算上被迷藥迷暈的時候,零零碎碎加起來已經在這四天內睡了四十八小時了。她分明已經給她吃過避毒丹,為什麼現在還是困得這麼厲害?
“陸折秋!”喬芸忙在心裡像喊小愛同學似的呼喚起來。
“我在。”
“她為什麼還這麼能睡啊?”
“……”陸折秋有些無奈。
主人是把他當百科全書了嗎?
這會兒又沒脈象,也沒個大夫去給孟韶卿望聞問切,他怎麼知道?
他委婉道:“折秋不知道具體情況,所以折秋也不甚清楚。不過折秋猜想可能是她身體裡殘存著那除智散的後遺症,您回去請個大夫給她好好看一看。”
“……行吧。”喬芸也知道這會兒問陸折秋沒什麼用了,隻好作罷。
陸折秋卻沒有放棄話題,他的聲音悅耳低淳:“主人,你來一下。”
嗯?
這還是陸折秋第一次要自己去遊戲裡一趟呢。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