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眠坐在地板上。
心中被震撼的情緒所衝刷,讓少年僅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卻許久都忘了動彈。
自己丟了數年的東西,竟一直都在任先生的抽屜裡。
這也就代表著,
他們在結婚前就見過麵。
如果更確切地說,要追溯到幾l年前,在媽媽的忌日那晚,他被景國振強拉著出席某個大人物的生日宴。
也就是那晚過後,
景眠再也沒能找到自幼時便沒能送出的生日禮物。
*
*
景宅。
“穿上這套。”
景國振隨手挑了套新的西服,看著景眠穿好一身黑色西裝走出門時,目光染上讚許,道:“黑色比白色好。”
“白色顯得眠眠不諳世事,像個剛進社會的孩子。”李喬在旁邊附和:“現在乾練又漂亮,一看就是優等生。”
景眠睫毛纖長,細碎的光影落在少年冷白的眼瞼,聲音沒什麼起伏:
“誰的生日宴?”
景國振剛要說話,卻被李喬拽了拽衣角,女人搶先一步道:“是你爸爸的上司,具體名諱說了你也不知道的。”
李喬把景國振拉到一邊,給他整理領帶的功夫,小聲道:“他現在沒心思想聯姻的事,你一提,反而讓眠眠排斥。”
景國振似乎明白了什麼,無聲歎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知念的忌日。
正如前妻的名字一樣,即使離開了十年,她的兒L子依舊掛念著她。
保姆抱著景洛,李喬接過孩子抱在懷裡,景洛抬起小手,伸向景眠的方向,白裡透粉的手指蜷了蜷。
這是要哥哥抱的意思。
李喬笑了笑,握住景洛的手:“回來再抱,爸爸和哥哥要去參加宴會了。”
景眠穿了鞋,深深看了景洛一眼,轉身離開。
門口司機已等候多時。
父子二人坐上後座,景國振看著一言不發的兒L子,還是覺得帶景眠去這樣重要的宴會是個錯誤。
李喬在一年前悄悄促成景眠與任家的公子聯姻,這個決定看上去離經叛道,同性婚姻在他眼裡也仍不可理喻。
但景氏這兩年處於事業的低穀期,如果能與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任家聯姻,於景家而言,是奢求不來的雪中送炭,救命稻草。
事實上,李喬的主意也並非那樣糟糕,
因為任家竟然答應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在一個月前,任家毫無征兆地毀了約。聽說,還是那位少爺本人的授意。
這一下,不僅是李喬,就連景國振自己也慌了神。
這場宴會的出席權,是他托關係找門路才得以獲得,本來沒想帶著景眠,但李喬說,那位年輕的任少爺還沒親自看到景眠現在的模樣,或許看到了,這場被退回的聯姻,說不定還有轉機。
雖然這是如同把
自己兒L子當成了景家翻身籌碼的計劃,但景國振想,他沒得選,景家也沒的選。
雖然任公子身體殘疾,但起碼家境好,兩人小時候又是舊相識,這場聯姻對景眠自己來說,也不至於太糟。
隻是,後座上的少年過於沉默。
他看著窗外,單薄的身形浸在夜幕之下,一言不發。
景國振也不敢提。
畢竟每年這個時候,眠眠都不太好過。
車子停下時,景國振隔著車窗,瞥見西裝革履的大人物從豪車走下,他連忙正了正領帶,清嗓,由司機開門,他隨著三兩的人流,共同前往十樓的宴會廳。
聽說這位於商業圈中心黃金地段的臨城五星級酒店是任家名下的財產企業,任家的侍應生在宴會廳招待賓客的同時,那些掌權的大人物或許就站在頂樓的總統套房裡,隔著落地窗看著這座夜幕下的迷醉都市。
景國振出示通行證,由侍應生領著,來到了宴會現場。
觥籌交錯,富麗堂皇,景國振暗自想,即使是任家那個已經殘廢了的私生子,生日竟也有如此震撼而奢華的排場。
任家的背景和實力可想而知。
他讓景眠跟在自己身後,和舉足輕重的商圈巨鱷堆笑攀談,時不時介紹自己的犬子,景國振想著,若是待會能遇到任家的老爺,說是長子任長鬆也是好的……
“誒誒,魏總你好,這是我的……”
景國振一轉頭,發現這次景眠沒在身後。
景國振:“?”
視線搜巡兩秒,無果後他果斷轉過身,繼續堆笑著與魏總交談。
這種關鍵時刻,他顧不上少不更事的兒L子。
服務生經過宴會廳的角落時,聽到一個少年叫住他:“等一下。”
服務生停住,目光看去,發現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公子。
他端著盛酒的托盤,聽到少年低聲說:“我想要一杯。”
服務生微微頷首,熟練恭敬地遞給少年最近的那杯。
他剛要走,少年又說:“再給我一杯…謝謝。”
服務生怔愣地接過已經空了的第一杯,又眼看著小公子像是喝水一樣喝光了第二杯。
後來,服務生迷茫地端著空掉了的托盤,上麵是五六個見了底的高腳杯,他徑直走回了後台。
景眠坐在角落裡的椅子上,無數的高定禮服和西裝革履從他的眼前來往經過,宴會的光芒璀璨奪目,卻隻舍得分出一絲一毫映亮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