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若是知道太後的內心想法,一定會豎起大拇指。
在認知這方麵,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太後的哭聲震天,遠遠傳了出去,好幾個老太監勸著止不住。
金鑾殿隻剩下一聲聲殺豬般的嚎叫。
燕恨水挖了挖耳朵,“來人,把這老婆子的嘴——”給封上!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昂首挺胸站出來了。
“大晉以法治國,以情治國,更以孝悌忠義禮義廉恥治國,燕王謀國,叛君,奪妻,恐嚇皇嫂,該如何麵對天下之人?你難道就不會良心不安嗎?就不會心中有愧嗎?”
燕恨水半點都不買賬,用傻子般的眼神丟了過去。
“你有病吧,你就是個小宮女,知道個啥玩意兒?要不是先帝那狗東西騙我吃了毒藥,我能長得這麼辛苦?他功課不好,人緣不好,還老摳門,乾啥啥不行,貪花好色第一名,大晉的氣數沒被他耗儘真是走了狗屎運!”
跟般弱混了半個月,燕恨水與時俱進,單一的口頭禪豐富了很多。
“大娘,好吧,皇嫂,你跟那狗東西廝混多年,應該知道他做了不少的虧心事吧?知道自己比不過弟弟,就下毒,還蒙騙他老爹,篡改了詔書,自己上位了。”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跟那狗東西一樣,表麵笑嘻嘻,背後插倆刀,我被你霍霍得還不夠?行了行了,彆裝出那副可憐樣,又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塗的厚粉都能下麵了,怪惡心的。”
太後氣得臉色發青,捂著胸口,手指指著,半天說了一串“你你你”。
她白眼一翻,險些昏厥。
太監跟妃子們亂成一團。
燕恨水擊掌,禦醫火速來了。
他斜了一眼,“給太後看看她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暈,彆客氣,針儘管紮,讓她好好醒著。”
太後是想要裝暈躲開這一劫,眼不見不乾為淨,誰知道這家夥招兒這麼賤。
太後硬生生被紮醒了,臉色糟糕得完全不能看。
禦醫老老實實回答,“回燕王,太後娘娘鳳體康健,並無不適。”
這就是當眾打臉了。
般弱忍著笑,這前任婆婆被神經病折騰得夠慘的啊,以前雇主侍奉的時候,太後也是頻繁“生病”,把雇主使喚來使喚去的,她老人家胖了十斤不止,雇主反而瘦得快脫形。賤人自有天收,人間真理啊!
小皇叔的招數還沒完。
“還有你,小宮女,對,說的就是你,東看西看乾什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小主意,你不就是覺得我不會殺你,趁機給自己搞個千古忠義的好名聲嗎?”
元巧兒忽然有不好的預感,龍椅上過分年輕的家夥咧開一口白牙,陰森森的。
“常言道,文死諫,武死戰,你沒幾兩肉,打也打不贏,勉強算個文吧,來來來,我成全你啊,你隻要撞死在這個柱子上,我呢,立刻撤兵,滾回邊疆,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這樁生意你夠賺了吧?”
他從旁邊侍衛的劍鞘裡拔出一把長劍,叮的一聲,拋到元巧兒的麵前。
“喏,拿著它,上路吧。”
般弱被這突然急轉而下的劇情驚呆了。
水兒,我跟你講,你這樣威脅女主,你要完蛋的!
元巧兒渾身墜入冰窟,手腳冰冷。
“還等什麼?趕緊的呀?犧牲你一個,拯救天下人,多劃算啊。”燕恨水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撥弄著般弱耳邊的頭發,看也不看。
元巧兒盯著那把劍,眼裡充滿驚恐,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就讓人去死,你憑什麼啊!”
“憑什麼?”
燕恨水挑高了眉梢,“就憑你胡說八道!我燕恨水的女人,早就跟那小蠢貨和離了,全天下公告的,你是眼瞎了還是耳聾了?還奪妻?你不就是想踩她一腳,然後襯托出你的堅貞不屈嗎?你這種人,看著無害,與世無爭,小算盤打得倒是啪啪響。”
燕恨水又轉了頭,雙手捧起般弱的臉。
般弱問他乾啥呢?
他認真地回答,“淨化邪祟。”
“……”
這廝越來越像個和尚了。
元巧兒噙著淚花,她說不過燕恨水,高揚著脖頸,反而衝著般弱來。
“皇後娘娘,您的一言一行皆為天下女子表率,可如今,您瞧瞧,您都做了什麼?您奴顏媚骨,討好外敵,您就不會心中不安嗎?若天下女子都學了您這般往上爬的做派,何愁不榮華富貴?我也可以,隻是我不願意罷了,這便是我同你,人同畜生的區彆!”
靠,姐們,這一捧一踩,比當初的皇貴妃還過分啊。
般弱尋思著她安安分分的,也沒把女主怎麼著啊?
這火怎麼就燒到她身上了?
莫非女主覺得她笑起來太美,是個軟柿子,容易捏?
那她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般弱站了起來。
燕瘋子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塞她手裡了。
紅服金冠的女人裙擺垂曳及地,踩著了那雪亮的刀刃,她笑吟吟地說,“妹妹,你能把你剛才的話說一遍嗎?”
大家心驚肉跳。
元巧兒這會沒吭聲。
她又不是個傻子,人都到麵前了,手裡還拿著匕首。
忽然之間,殿外兵荒馬亂,金戈碰撞。
有人殺進來了。
元巧兒心跳得很快,想也不想開口訓斥,“說就說,我怕你啊,你做了燕王的女人,就相當於背叛了陛下,你水性楊花,不守婦道,跟那些一點朱唇萬人嘗的青樓女子有什麼分彆!”
“啪!”
般弱一匕首懟過去,沒有抽鞘,但她力度重,足以在小宮女的臉上留下紅印。
元巧兒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伸手要撓她的臉,被般弱一腳踹腰上,倒飛出去,“妹妹,姐姐告訴你一個道理,小心禍從口出啊。”
背地裡說她壞話的,說了也就說了,她聽不到,就當做沒事發生,但這種嘰嘰喳喳跳到她鼻子上亂噴一通的,般弱的手還真癢了起來。
咋地了,狗皇帝扮成小太監,跟她卿卿我我就行,不許她和離之後找個下家?
雖然這個下家有點神經病。
女主是很善良,沒有害過人,但雇主因為她守了一輩子的活寡,一輩子困在佛堂裡,自己出不去,彆人進不來。
有的人的善良和施舍,是建立在彆人的屍骨之上,而她渾然無知,因為有人已經幫她掃清了障礙,隻需要舒舒服服被寵就行。
狗皇帝身份暴露之後,元巧兒會不知道狗皇帝跟她是青梅竹馬嗎?
她當然知道,不僅知道,還主動爭取她的愛情呢!
真愛麵前,原則算得了什麼?
女主努力奮鬥,把後宮三千變成獨寵一人,般弱覺得這就是喜歡跟深愛的區彆,雇主爭不過,那就願賭服輸好了。
但她罵她?對不起,這個真忍不了。
元巧兒跌在地上,頭上的釵環鬆了大半,狼狽不已,她扶著疼痛的腰,語氣難免帶了一絲怨恨,“我難道說錯了嗎?為了深愛的人,我寧願撞死柱子上,清清白白地走!你呢,你根本就不愛陛下,所以可以輕易跟男人好上,現在是燕王,明天是李王,你貪慕權勢,三心二意,令人作嘔——”
這小姑娘嘴上沒把門,越說越臭了。
般弱沒放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喜悅,心道,機會來了,她裝作憤怒揚起了手掌。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噗嗤一聲。
射穿右手。
鮮血淋漓。
手持弓箭的天子表情冰冷。
“亂臣賊子,適可而止。”
元巧兒激動大哭,“陛下,陛下!”
亂臣賊子紅衣似火,唇緋如焰,她非但沒有悔過之意,反而輕挑眉梢,野蠻拔起羽箭,帶起一片鮮紅血肉。她彎著唇,笑意盈盈,另一手抽了出來,嘭的一下,把爬起來的元巧兒甩得身子歪斜,撲通倒地。
眾臣駭然。
般弱衣袖裡甩出了一縷黑發,纏著紅結,飄然落在地上。
天子瞳孔微震。
而她踩著它,走向了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