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言, 勝過九鼎,天地寂靜無聲。
血桃紅的絲帶掠過烏黑的發, 折在清瘦雪白的頸上, 美得妖異淒豔。
而這副輕描淡寫的姿態,以一句“自墮為魔”, 完全震懾了九洲仙門。
眾道尊頭皮發麻。
在他們的觀念中,太京門是抵禦魔門的第一聖地, 而太京掌門也是他們九洲仙門的禦魔第一人,劍震四海八荒, 正因他這個不可撼動的存在, 即使仙魔之戰一觸即發, 魔門依然不敢開幽浮屠和九陰路, 雙方明明血浪滔天,卻都維持了詭異的平靜。
三十六洲得以平穩數百年。
現如今, 因為他們的要求, 這禦魔第一人竟要自甘墮落,甚至在將來, 也許還會荒唐成為魔界之主,站到他們的對立麵。
“……荒謬。”
冬女派的師太憋紅了臉。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他們萬分信任的仙門盟主, 竟因為區區兒女私情,拋九洲仙門於水火不顧!
“琴掌門——”
她難以抑製內心的憤怒。
“你對得起你的九洲仙門,對得起宗門道義——”她壓下最重的一句,“對得起你的先師星辰子嗎?”
眾人眉頭狠狠一跳。
完了。
這不是在火上澆油嗎!
他們還沒想好圓場的話,蒙上雙眼的琴雪聲微揚唇線。
“怎的對不起。”
他字句清晰, 絕不含糊。
“自我三百一十七歲執掌太京門,我鎮壓三十六洲九十二處的魔眼,解決一百七十五件大異象之事,我護我同門七百餘年,我亦守我仙洲七百餘年,我琴雪聲修行千載,慎始如終,言出必行,為你們力挽狂瀾,萬死不辭。”
隔著一層紅紗,般弱能感覺到小師哥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他擲地有聲。
“我護得了九洲仙門七百萬人,又為何獨獨護不了我妻一人?我琴雪聲為你們出生入死,方是正直,方是大義,方是肝膽?這究竟是何道理,煩請諸位,給琴某解釋一番。”
小師哥用最清心寡欲的語氣放最狠的話。
“另外,還請諸位明白,琴某修行,承以太京門恩惠,這七百年間我已百倍奉還。”
言下之意就是,我修行千載,沒占過你們一分一毫的便宜,用不著用一副“我是你債主”的姿態來逼迫於我。我已經做好了我的分內之事,負起了我該負的責任,更沒有對不起你們一絲一縷一磚一瓦,所以你們擺出這副問罪的模樣,是在同我琴雪聲開玩笑嗎?
般弱:就很霸氣。
小師哥在線發飆,眾人嚇得毛發直豎,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
他們此刻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在“萬古長明”的第一劍麵前,對方一騎絕塵,他們連同輩的份量都算不上。
般弱去握暴怒小師哥的手,冰涼的。
她正要安撫他,對方尾指輕勾了她掌心。
般弱:“?”
您不是很生氣嗎,怎麼還有心思調情呢?
最終據理力爭的結果是,小師哥自願入陽浮屠,換般弱百年的自由之身。由於目前正在三道大會期間,為了穩定九洲仙門,眾人懇求琴掌門三個月後再入塔。
琴雪聲同意了。
不管那些老家夥們怎樣憋屈,般弱找了個偏僻的地兒,戳著他的臉,“師哥,你傻了,剛才咱們在上風,你威脅一下,完全可以不進去的!”
琴雪聲溫聲道,“師妹,師哥從不威脅人。”
般弱:“……”
胡說,明明剛才那麼A!
他撫了下她臉頰,“這魔元長在你身上,若是不做點處罰,他們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即便是今日放過你,日後也會與你作對,擾得心煩。你呢,該是高高興興的,師哥不想你聽到那些汙言穢語。”
般弱很猖狂,“我不在乎,誰愛說就說唄。”
琴雪聲揉了她的唇,“不用擔心師哥,入陽浮屠一百年,正好讓師哥冷靜一下,清火解熱,省得天天琢磨法子,要怎樣與你顛鸞倒鳳。師哥,畢竟是清心少欲的修道之人啊,偶爾也要吃素的,不然愧對祖師爺的教誨。”
般弱捂著耳朵,清脆罵道,“老禽獸!”
琴雪聲驀然失笑。
“那也是師妹的老禽獸。”
因為魔元一事過於驚駭,九洲仙門的代表人決定封鎖消息,一並隱瞞太京掌門入陽浮屠之事。
而“小西天”裡的弟子們下了昏睡咒,更是對此事不知情。
三道大會在各種猜測與紛亂中結束,決出了新一代的年輕魁首,很是敲鑼打鼓宣傳了一番。而在魔門那邊,血衣宗與翡翠祭壇損傷慘重,反而讓佛桑祭壇尋了機會,吞並了兩大宗門,實力飛速上漲。
各方暗潮洶湧,卻又竭力維持平衡。
雖然跟三宗六派這些家夥們撕破了點臉皮,但般弱的“掌門夫人道德素養”修煉到位,送彆他們的時候也是一副真心實意的模樣,完全就是“老鐵們有空再來玩啊老娘下回一定好好招待你們”。
她笑得溫柔得體,眾人卻不敢惹她了,言語之間多敬畏。
“好了,人都走了,咱們也回罷。”琴雪聲道,“我有一物,贈予師妹。”
般弱想著,這也沒到一年的結婚紀念日啊,難道修真界流行提前送禮?
琴雪聲牽著人回了絕嶺瓊樓。
接著,他從須彌芥子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玉盒,催促她,“打開來看看。”
般弱照做了。
一道雷當場把她劈瘸。
《參同契·璿璣》。
是的,彆看這個名兒這麼正經,它就是一本雙修功法。
還是魔門出產的。
魔門有九大天門三大祭壇,而這篇功法就是出自闡天門。
般弱都傻了,“這,這人家的傳家寶,你偷回來了?”要不要這麼拚啊?闡天門會瘋了吧?
“昔日闡天門斷我道脈,略施小懲。”小師哥一派清風朗月的姿態,將他的梁上君子行為說得相當高大上,“扯平了。”
般弱:“……”
小師哥:“試試?”
般弱被口水噎著,對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還溫和勸誡她,“師妹,修道之人,心有萬丈波瀾,也喜怒不形於色。一本雙修功法就把你嚇成這樣了,日後麵對更大難事,可怎麼了得。”
聽聽,這人話嗎!
這話把般弱給氣得。
她最討厭人小看她了!
“誰說我嚇著了?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啊?”
她將人摁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