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掌心貼著般弱的腰, 如同潮濕悶熱的蔓藤。
他本想纏繞住她,而這一刻,卻凝固了般。
僵在半路。
“……什麼?”
周璨喉嚨微啞。
“你再說一遍?”
般弱動了動手腕, 被壓在牆麵上,蹭了一手背的白灰, “鬆開。”
他捏得發緊,浮起淡青色的血管。
“鬆開。”
她語氣平緩地重複。
——她生氣了。
他的腦內立刻拉響了十級警報。
周璨跟般弱談了不到一個月的短暫戀愛,但他們認識的時間長達一年,從追求者到男朋友, 他熟悉她的眼神、表情和肢體語言等傳達出的意思。
越平靜越是在爆發邊緣。
他心一慌,不由自主鬆開了手。
周璨並不是愛出汗的體質,然而此刻他的手套濕了大半。
“把我的毛衣,拉下去。”
她轉動手腕,低著頭, 看不清表情。
周璨壓下暴動的情緒,儘量冷靜地將卷到腰上的毛衣扯下去。
“麻煩你讓一下,擋著我的路了。”
凍僵的神經仿佛被驟然喚醒了, 弟弟的目光死死釘住她。
這種情況下,她說都不說一聲,就要離開?
“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周璨不耐煩繞圈子, 低吼道,“你說你玩兒我!”
“對呢。”她的眼睛似琉璃般通徹, 同樣欠缺了人類的溫度, “就是玩兒你, 怎麼著了呢?”
暴風雨驟然來臨。
圈子裡公認的,周璨是璀璨耀眼的“頂級玩家”。
他天賦一流,動手能力強悍, 無論什麼東西到他手上,都能盤出個花樣來。他運動全能,藝術天賦又仿佛與生俱來,沾了沾手,十八般樂器精通入門,輕輕鬆鬆就摘獲了旁人不能想象的理想榮光。
因為他太輕易得到榮譽了,人們總覺得他做什麼都跟玩一樣,散漫、輕巧、隨心所欲。
這種人,人們理所應當地認為,他在感情的王國裡加冕為王,理應自然占據上風,也理應自然遊刃有餘。
少年驕陽般熱烈驕傲,應該是“被給予”、“被寵愛”、“被縱容”的一方。
但事實正好相反,他是“被蒙騙”、“被拋棄”、“被冷落”的一方。
他甚至被人殘忍告知: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成年人不就是走腎不走心嗎,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周璨在大院籠子裡頑強生存了十五年,數度崩潰絕望,可不也是從那荊棘叢裡走出來了?
沒遇到她之前,他以為這就是他人生最低穀了。
可還有更狠的。
他沉湎於童話般的愛情,放棄成年人的思考經驗,放棄那種理智、成熟、時刻權衡利弊的情緒,像個蠢笨的小孩,情竇初開,拋棄所有,不顧一切同她私奔。他當然知道要隱忍,要蟄伏,不能因為逞一時意氣就毀了所有。
可他媽的誰在乎這些東西啊。
他周璨心上人的重量,勝過曆代星辰。
她是那麼獨一無二,不像人間裡的任何女孩子,柔弱的皮囊下是桃花般豔烈,活得像他的理想。
可她又那麼不堅定,不長情。
他隻能靠自己,把理想抱得更緊些,再緊些。
但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冷落,是厭棄,是分手。
未滿二十歲的他,是最真摯的,最璀璨的,最熱烈的,亦是最魯莽的,最不懂事的。
他還沒來得及完全長大,還沒來得及學會大人的周全和決斷。
她迎頭就給他來了一擊。
一個“玩”字,輕而易舉抹殺了他的所有尊嚴。
周璨恍惚又想起了雪天裡哀求族老的一幕。
那時的他跟現在的他有什麼區彆?
一個是求,一個是舔。
哪個更卑微些呢?
周璨分不清了,也不想分清。
他明明記得自己發過誓,無論何時,都要當世界上那一束最獨特的光,即使無人愛他,也要熱烈地崇拜自己。
可還是低入了塵埃。
周璨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而扭曲,如同凜冽的風雪,極其傷人。
“唐般弱,你是不是很得意?讓一個頂流淪落為你的舔狗,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高興的時候讓他生,不高興就讓他去死,你他媽的爽死了吧。”
他諷刺揚起唇角,撕啦一聲,扯開鮮紅襯衫的領子。
紐扣濺在牆上,發出劈啪的聲響。
他幾乎是粗暴地撕開了防彈背心,眼睛猩紅,呼吸急促,抓著她的手放在胸膛上,“你有種玩死我啊!”
而般弱的神情始終是冷漠的,“你發瘋夠了?勞駕,放手。”
小男孩的光燃到她這邊,熄了。
綠色指示燈亮著“安全出口”的字樣,而周璨卻感覺他的所有出口已被封死。
夠了吧。
沒有必要再堅持了吧。
你看,這就是一廂情願啊,就像數學題,你不會做,依然不會做,就像南牆,你撞了,隻會頭破血流。
周璨放開了手,她徑直越過他,下了樓梯。
漸行漸遠。
他在她心裡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她既不信任他,不依賴他,也不癡纏他,或許他隻能從愛欲的本能中窺得她幾分喜歡。
他圖她的心,她隻圖他的人。
天平從來都不對等的。
周璨自嘲一笑,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防彈衣。
他紅了眼眶,竟是沒哭。
他出息了啊。
周璨靠在牆上,背脊撐著癱軟的皮肉,額頭青筋盤結,手指顫抖,係著他敞開的扣子。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出現。
“周璨——”
高大怪物衝她投來冰冷一眼。
“謝謝您的友情出演,我們沒有任何複合的希望,您高興了?”
說實話,房舒顏通體暢快,她就知道小女孩兒就受不了這種狗血。
早在演唱會開始之前,房舒顏從騷動中目睹了般弱的“換衣事件”。她不明白,那麼一個嬌氣任性的家夥,怎麼就入了周璨的眼?即使是分手了,頂流前任依然對她念念不忘,還表現了非比尋常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