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 全場寂靜。
旋轉水晶球燈射出細束幽藍的光,輕佻而散漫地,遊離在黑發男生的麵孔上, 嘴角下垂, 神態慣性冷淡,可此時——
他眼眶是紅的。
厭世臉生出了七情六欲。
般弱被L哥突然的氣勢煞到了, 鎮在原地。
趁此機會,洛深箍住她的腰, 強行往外拖。
那群姑娘們見狀,連忙拽回去。
我去!
我的頭發要禿了!
般弱被兩邊拉著,脖子和身體差點分家。
“放手,疼啊!”
她一喊,對方愣了愣, 鬆手了。
般弱活動自己被拉扯的手腕, 四麵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UNDO大小姐頭皮發麻,麵上還是一副鎮定的表情, 打著馬虎眼, “哈哈,哥你真是會開玩笑。”她對姑娘們說,“我哥他就這樣, 為了看我變臉,沒個正經逗我——”
L哥嘴唇微動,自嘲一笑, 最終沒有拆穿她的謊言。
小男生在女人麵前, 都好麵子。
以前有多粘他,現在就有多……避之如洪水猛獸。
“哥,既然來了, 就彆急著走嘛,來來來,我們兄弟喝一杯。”
般弱硬是將脫韁野馬般的劇情拉了回來,按照她的劇本再度演繹。
洛深目光幽幽注視著人。
小少爺仿佛天生屬於這裡,跟姑娘們插諢打科,談笑風生。
他看起來那麼熟練。
這一麵是陌生的,浪蕩的,也是最令他不適應的。
他抿著唇,長腿跨過,“讓讓。”
洛深對般弱旁邊的公主發下了逐客令。
熱鬨的氣氛頓時拉胯。
“帥哥,來這邊坐呀。”
另一邊的女伴發出了邀請,欲要解圍。
“我說,讓開。”
嗓音極端冷淡。
黑發男生似乎不懂半點風情,他冷漠而固執,就要坐在般弱的身邊。
姑娘的麵子掛不住,忍氣吞聲地起來。
洛深又偏過頭,“你,坐她位置上。”
般弱:“……”
您的潔癖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也隻好忍氣吞聲,跟人換了位置。
小綠茶精為了哄人拿世界冠軍,自己當小弟,乖得太久了,對大哥的話形成了條件反射,下意識就想去遷就人。
等坐到新位置上,般弱一個激靈,腦殼疼。這不對啊,她現在走日天日地的富貴浪蕩公子哥路線,人設就是要拽,就是要風流,令男主感到生理不適,從而跟她翻臉。
她怎麼可以被男生牽著鼻子走!
於是她雙腿交叉,也換了一個屬於大佬的標準坐姿。
結果旁邊這人說:“不要蹺二郎腿,不健康。”
般弱:“……”
他這是把她當小孩子來養呢?
般弱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營造的浪蕩公子哥形象變成青春期叛逆的中二少年,她咳嗽了聲,努力控場,“哥,你怎麼這麼晚來啊,路上堵車麼?”
“……我騎機車來的,繞錯了路。”
L哥冷冰冰地回複。
般弱頓時詫異。
她前幾天過來B市這邊,是因為公寓收租,順便看一看有什麼不完善的地方,比如說安全隱患和租客的投訴問題。同居那段時間,般弱對洛深的作息習慣了如指掌,很順利就避開了人。
要不是陶老板給她提醒,她還沒想要跟男主見麵。
這家酒吧距離洛深的公寓稍微遠,但搭地鐵方便,二十分鐘就到了,而他足足花了四十分鐘。
“怎麼不坐地鐵啊?”般弱說,“晚上騎車很冷的。”
L哥因為她這一句話緩和了臉色,“我穿了毛衣,不冷。”
他沒有小少爺畏寒怕熱的體質,反而享受夜風中馳騁的快感。
暑假有好幾次,小少爺陪著他去看球賽,兩人在豔陽天騎車出行,少爺曬得蔫蔫的,沒精打彩,像一塊小雪糕,軟綿綿融化在他的後背上。
最後一次這人中暑了,小臉蛋兒成了高原紅,被他嘲笑了整整五分鐘。小少爺給氣得要命,拎起機車頭盔就砸他胸膛,可力度很輕很輕,生怕砸傷他用來格擋的手掌。
他是電競選手,靠手吃飯的,平常自己摔傷切傷都不覺得有什麼,唯獨那一次,小男生明明氣得狠了,卻還是注意不傷著他的手。
讓他真切感受到——
他是被人愛惜著的。
細枝末節的溫暖,悄無聲息解凍了冰河。
洛深低低道,“難得我騎車出來,等會哥帶你去兜風?”
姑娘們的臉色更為怪異了。
男生邀請男生同騎一車去兜風?
般弱呃了一聲,事情的走向怎麼有點不對勁?她請來的姑娘們淪為了男主的背景板?
“我的手好像有點冷,你給捂捂?”
洛深乘勝追擊,試探性地問。
姑娘們心想,她們擠在中間是不是有點太多餘了?
秉承著愛護世界冠軍的念頭,般弱本能就伸手過去,伸到一半,她硬是拐了個彎,拿出一個乾淨的玻璃杯,給人倒酒,“那喝點,暖暖身子。”
好險!差點被男主下套了!
洛深沒吭聲。
自從小男孩搬過來跟他住,他鮮少沾酒,一開始是因為他不迷戀酒,既然室友討厭酒味,那他就少喝點,共同維護良好的舍友情。後來舍友情變味了,他是不敢喝,也不能喝,酒後亂起性來的後果是不可控的。
按照他自己的體格和力氣,想要霸王硬上弓一個小男生,大概率可以得逞。
洛深想要得到這個人,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般弱剛倒完酒,指節分明的手掌從旁邊伸出,握住了酒杯。
噸噸噸。
喝完了。
般弱:不愧是把牛奶當二鍋噸噸噸灌完的高手!
“酒喝了,可以回去了?”
洛深問她。
這讓UNDO大小姐很是頭禿。
她使眼色給兩邊的姑娘們,姐妹們,你們倒是上啊。
盟友接到指令,也很上道,嬌笑著,“帥哥,你好不解風情哦,剛來就要走,難得來一趟,多坐會麼。”
說著就上手撫人的肩膀。
L哥賊凶,“彆碰我,有主的。”
姑娘的手尷尬僵在半空。
般弱心裡歎口氣,行吧,都是戰鬥力為五的小渣女,看來要她上了。
大小姐也給自己乾了一杯。
噸噸噸。
她還打了個飽嗝。
“哇,好辣。”
洛深的表情更冷了。
直到——
這人醉在他的腿上,說起胡話來。
L哥眼皮狠狠一跳。
他立即奪過她的酒杯,借著燈光一看,杯底殘留著碎裂的綠痕。
黑發男生低頭聞了下,茴香淡淡。
苦艾酒,綠色繆斯,45度以上的烈酒。
“陶少之前喝過酒嗎?”
洛深摁住腿上亂動的腦袋,冷聲問著眾女。
她們麵麵相覷,“沒有,陶少喜歡吃一些小食,呃——”
般弱環抱住男生的精瘦腰身,癡癡地笑,“蕾蕾,你真可愛!”
L神麵癱:“我不是蕾蕾。”
般弱:“蕾蕾,我對你一見鐘情嗷嗚。”
L神持續麵癱:“蕾蕾改名了,叫深深。”
黑發大魔王掐住她的臉蛋兒,眼神核善,“來,跟,我,念——深,深。”
般弱:“……”
日。
好一個無恥的電競牲口。
般弱就當聽不見,在他腰上鬨,“蕾蕾,我好喜歡你,你,你跟我回去,回去見爸媽好不好?”
男生大掌罩住她的腦袋,微微一僵。
他深吸一口氣,“你們誰是蕾蕾?”
頂著黑發男生殺人般的目光,眾女連忙搖頭。
她們萍水相逢,可不是陶少口中牽腸掛肚的紅顏知己。
洛深迅速開啟頭腦風暴,小少爺的初戀是高中同學,叫湯蓉,他們也見過,那個女人明顯是把小少爺當備胎,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那麼,這個蕾蕾也是麼?跟他分開的半個月之間,他寢食難安想得失眠,他卻在另一個女孩的身邊當舔狗?
他的心臟疼得蜷縮起來,可他依然不覺,嚷嚷著喊,蕾蕾,我愛你,蕾蕾,跟我結婚吧,蕾蕾,我想跟你生猴子。
他對著一個,手無寸鐵,視他如軟肋的人,舉起了刀。
洛深垂下手,握緊拳,指甲嵌入掌心。
陰冷而壓抑。
失去了他大掌的鉗製,小少爺鬨得更歡快了。
對方抓著他的腰和肩膀,跪在他膝上。
他湊了過來。
洛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柑橘香味,清新,又微微酸澀。
睫毛近在咫尺。
洛深背部陷在藍色沙發的軟絨上,筋肉猛地收緊,血液循環加速。
“蕾蕾,蕾蕾……”
心上人醉酒失態,明明跪在他懷裡,卻叫著彆的女孩子的名字,第一次吻了他。
沒有笨拙和青澀。
他捧著他的臉,在一眾尖叫聲中,熟練地舔咬。
這人甚至還嘟囔著,“你的嘴唇怎麼這麼涼呀,是不是偷吃雪糕啦,嘿咻,我也要吃……”
洛深緊抿著嘴唇,眼神陰暗。
小少爺意識到不能從他這裡要到想要的,很是沮喪了一會,隨後他聰明地轉移了陣地,從下巴滑到耳後,又從耳後滑到喉結。
般弱:咦,這家夥怎麼沒反應的?
那她來一波大的。
“蕾蕾,你彆離開我好不好……”她傷心地抽噎著,“房是你的,車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啊……”
般弱的手很不老實鑽進了對方的黑色機車服,最裡邊似乎是一件薄毛衣,她尾指勾著輪廓分明的肌線。
又放浪又輕挑。
姑娘們看著這一幕有些臉紅。
黑發男生金刀大馬地坐著,機車夾克顯得挺拔利落,此時卻被一隻小奶貓“侵犯”,毛衣邊角卷起,隱約露出年輕結實的腰線。他嗓音發冷,“你差不多,適可而止了吧。”
般弱一聽,很好,他要生氣了!
於是使勁地作。
隨後,她的手被逮捕歸案,對方的指尖捏著她手背皮肉。
頭頂的聲音如冰水般澆灌下來,“少爺,殺青了,彆演了,成麼。我都替您尷尬呢。”
般弱:“???”
臥槽???
她綠茶的演技竟然如此拙劣了?看來得報個國際進修班了。
而大佬低下頭,耳垂被燈光照得薄薄一片,顯得精致脆弱,然而——
他嘲諷技能拉到MAX。
“槍都沒走火,還想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