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做了一晚上的夢。
還他媽的都是連續劇情的。
比如第一場夢是“遲到”, 某個數學領域的大牛來學校開講座,她感覺太累了,渾身被車軲轆碾了無數遍, 起不來了,就錯過了鬨鐘,當時的心情是非常真實的,心臟噗通直跳, 又惶恐又焦急, 都感覺不到自己在做夢, 鞋也沒穿就奔出了馬路。
然後, 出了車禍。
熱氣鋪在臉上,有人在細細密密地吻她。
般弱的眼縫掀了半扇, 是一張俊秀的臉龐,鬢角亮晶晶的,掛著熱汗。
哦, 男朋友, 沒事了。
她又昏睡過去。
第二場夢緊接著來了, 她非常堅強從車底爬出來, 腿腳特彆利索, 著急忙慌到了講座,因為沒穿鞋, 哄堂大笑,那大牛就注意到她了,當場拋來一個世紀數學難題讓她去解。
然後她解啊解的……
胸口癢癢的。
她又睜開眼,行吧,熟悉的麵孔,她眼皮一搭, 繼續做夢。
她不停地解題,從宇宙黑洞到概率戰爭,又從養豬大棚設計到大學生擺地攤買早餐……光陸怪離的,可把她給折騰死了。
等等,早餐?
般弱終於醒了,“……什麼早餐?”
那人用手捂了捂她,“是醒了麼?”
般弱之前一個人睡,想怎麼就怎麼,這會兒被人結結實實摟著,都快喘不過氣了,“我聽見了什麼早餐!”
她一聽見吃的就渾身是勁!
倪佳明就笑,指尖點著她的額頭,“你剛才睜著眼呢,我以為你醒了,就想給你買早餐,結果你睜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感情還在做夢呢。”他又說,“想吃點什麼?這邊都是小街,估計賣早餐的很多。”
“油條!煎餅!酸辣麵!我都要!”
般弱掙紮著報菜名。
男生意味深長,“你還怕嗓子不夠啞呢?”
般弱瞪眼。
好學生調起情來,那威力真是不亞於核聚變!
倪佳明看他家小孩變臉,覺得忒好玩,不過在白天裡,他到底是斯斯文文的,沒有過於放蕩,很快就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說,“今天特殊,嗯,先吃點清淡的吧?”
般弱不死心,“那煎餅,其他也算了,煎餅不能省!”
“……成吧。”
他說著,又摸了一把她的臉,“你不會是被我傳染了吧,這月餅小臉從昨晚紅到了現在,還燙著呢,是不是也燒了?”他出了一身汗,又去洗了個澡,現在清清爽爽的,狀態好得不得了。
般弱:“你才月餅臉呢!”
還給她自作主張加了個小字!
“還是量一下吧。”
他們從藥店也買了個體溫計,怕的是倪佳明半夜病情加重,沒想到他是好了,般弱反而燒了起來。
抽出體溫計看,還真是低燒。
男生頓時愧疚不已,“要是昨晚我沒胡鬨……”
般弱眼珠一轉,軟在他的肩頭,“你知道就好。記得,買了藥之後,順帶買個油條,撫慰我的受傷的心靈。”
倪佳明被她生生氣笑了。
“吃吃吃,就惦記著吃呢。”
他裹她進被子裡,宛如一個蠶寶寶,“那你先休息,我去買點兒。熱水我燒過了,你拿杯子喝,要是喝不慣,等我買了豆漿回來,很快的。”不到三分鐘他就換好了衣服,拿上鑰匙,係上鞋帶,就出門了。
當然還得反鎖。
倪佳明剛轉過身,就對上了隔壁鄰居。
倆黑眼圈。
他友好笑了笑,往左邊走。
他也往左邊堵著。
尋仇的?
倪佳明尋思著他與人為善,又不混江湖,不至於招人恨啊?
對方顯然怨氣衝天,“兄弟,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可彆太過分!”
倪佳明:“?”
他怎麼就過分了?
那男生忿忿不平,“咱倆都是新手上路,誰也彆笑話誰,可你昨晚做得太不地道了,鬨了一宿有意思啊?你是想證明你能力比我強呢?”
他忍氣吞聲,“這個人能力有強有弱,兄弟我也認命了,可你他娘的,你大晚上念什麼情詩呢?又是宇宙的,又是概率的,顯擺肚子裡的墨水多啊?”
“嘿,你真當哥不在道上混呢!我兄弟還是雙航光華的!”他一副檢查戶口的語氣,“你那間學校的,老師是誰?要不要我兄弟關注你一下?”
時間快十點了,周圍的住戶也陸陸續續地起來找食,見走道上杵著倆人,好似某種恩怨情仇,他們也紛紛豎起了耳朵。
有瓜不吃白不吃。
他們就聽見那男生和和氣氣地說,“雙航大學的,老師是李平江。”
吧嗒。
落針可聞。
那男生還特地解釋,“我女朋友是心理學的,感情比較細膩。”他很不好意思地道歉,“這是個人情趣,冒犯你真不好意思。對了,還未請教你兄弟是哪個專業的?”
倪佳明長得文雅秀氣的,內裡也有小男孩獨有的壞心眼。
找茬的人被凍了半天,好久才乾巴巴擠出一句。
“這個情趣好,很好,你們,呃,繼續努力吧,嗬嗬,我也就問問。”
啪的一聲,甩上了門,如同白日撞鬼。
周圍的吃瓜群眾自覺地散了。
倪佳明扶了扶眼鏡,麵色平穩地下樓。
等他回去,般弱正裹著被單,在陽台上曬太陽,細細的白白的腳踝晃在外邊,看著人一陣晃神。
“又不穿鞋。”
他主動給姑奶奶拎過去。
“過來,吃早餐,然後吃藥。”
般弱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倪佳明就站在她身後,扯了個橡皮筋,給她捆頭發,免得沾上了粥粒。等姑奶奶把藥吃完了,他也收拾完了,手裡多了一個行李箱,將床上四件套都塞了進去,整個房間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垃圾。
看那架勢,似乎要把這一套東西虔誠供奉起來,日日燒香膜拜的那種。
行吧,剛開竅的小男孩都這樣,對私人之物具有強烈的占有欲,她能理解。
但是——
般弱眼角抽搐,“你也,不必把人家的熱水壺和杯子都薅走吧。”
這跟她蝗蟲過境的手法有的一比,就差沒把人的地皮給掀了帶走。
太狠了哥哥。
倪佳明說,“這個床不好搬走,我讓他們運過去。”
般弱:“?”
大可不必啊哥哥。
這個男生表現得格外溫潤靦腆,含蓄道,“這是你我第一次過夜的地方,很有紀念意義,我決定把這棟小房子買下來,以後你想起來了,就來這邊看看。”
般弱險些被門檻絆倒。
買下來乾什麼?
隻為不用門票就能參觀過夜景點?
此時此刻,她終於領教到了豪門貴公子的壕無人性。
倪佳明對自己一向節儉,能坐公交就不會搭出租車,不過對於般弱這個女朋友,出手一貫大方,零花錢六位數起步,這還是從他私人小金庫裡出的。他理財很有天分,買房子說得輕輕鬆鬆的。般弱也不管了,她吃了藥就暈乎乎的,犯著困呢,走得東倒西歪的。
倪佳明就抱著她走,走到半路又背起她。
倆人磨了一路,總算磨回了小洋房。
光華大學的顏值觀光團收獲了十萬獎金,想著還住著人家房子,就打算出錢辦個派對,然而等了一宿,人都沒回來。
於是他們打算延遲一天。
“倪學長的手機都打不通呢,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難道是……失蹤了?!”
“地盤就這麼大,丟不了的。”
有人就笑,“而且人販子再大膽,也不敢打法學院高材生的主意啊。”
他們在客廳裡一邊吃著外賣,一邊興致勃勃地討論夜不歸宿的情侶。
“房東小姐姐也沒回來啊,估計是跟男朋友待一塊吧。”
聲音突兀靜了。
同伴小聲地說,“你少說一句,我哥心情正不爽呢。”
從昨晚就一直低氣壓到現在,少年們都不敢觸他黴頭。
“怎麼著這是?”
“哎喲,我說你這兒榆木腦袋,到現在還不清楚事況呢?很明顯啊,野哥看上了那個心理學係的小姐姐,這不是,人家有男朋友的嘛,那你能咋弄?總不能硬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