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先一步找過來,不管是貪圖他的身子,還是出於內疚補償,她保住了他的寶貝,也讓他走向了另一條還可回頭的路。
當晚,小夫人被她的夫君哥哥口舌伺候了一番,很是溫柔入骨。
般弱摸他腦袋,試探性地問。
“這裡摔了?不要緊吧?”
張聽頌好氣又好笑,翻身將她壓下,又是交頸鴛鴦浴紅衣。
第二天,張聽頌吻了吻熟睡的小夫人,神清氣爽去上朝,中途遇見了他的同年褚怒瀾。
褚怒瀾是金家贅婿,原本他家道中落,青梅也要入宮為妃,當時張聽頌有意招攬人手,就看上了他,一來二去的書信交往,兩人關係密切,褚怒瀾也在醉酒後吐露這一樁心事。
張聽頌就給他出了一個辦法,若是情投意合,可讓女方謊稱懷孕試探家中反應,就是得受點皮肉之苦。
果然,褚怒瀾被女方父兄打得奄奄一息後,迎來了新的轉機,他入贅金家,並在張聽頌大婚之後,同樣也迎娶了自己的青梅,可謂是好事成雙。
婚後,兩家來往得也更加密切。
不過雙方夫人都是有脾氣的主兒,每次碰麵跟歡喜冤家似的,不停地拌嘴。
男人的友情倒是更加直接,褚怒瀾見小閣老拎著外頭攤子買來的甜粥,震驚不已,“嫂夫人都不給您準備吃食嗎?”
小閣老微微一笑,“她太過操勞,我讓她多睡會兒。”
褚怒瀾沒聽出他的深層含義,滿是同情,還貢獻出了自己的豆沙藏粢,“這是環娘今早給我做的,我吃不完,分您一點!”
本想炫妻反被炫的張聽頌:“……”
褚怒瀾作為炫妻狂魔,一日三頓地輸出,讓同僚很是鬱悶。
這不,在宴席上,褚怒瀾一杯倒,嘴裡還嚷嚷著,“我家娘子真是愛極了我,她每每熟睡,都要抱著我才好!”
不僅如此,他還群嘲全場。
“我家娘子是天下第一好,你們娘子都比不上!”
登時惹了眾怒。
已婚男人都忿忿不平,“嘿,這褚怒瀾,天天說也就罷了,現在借著醉酒,踩我娘子臉麵,真是可恨!”
已婚的小閣老亦是雲淡風輕,“褚大人喝醉了,不知哪位同僚肯貢獻一雙布襪,堵一堵他的金口呢?”
眾人哄堂大笑,都很不要臉。
“我來!我這布襪三日沒洗,正好給褚大人醒一醒酒!”
“不不不,還是我來,為兄這都煉足了七七四十九日,正好派上用場!”
“程兄不愧是人中龍鳳,在下佩服!”
“好說好說!”
褚怒瀾被同僚群起而攻,淹沒在一堆臭襪子中。
小閣老事了拂衣去,踏月回家,很是瀟灑。
因他在外應酬,小夫人早早背著他睡了,張聽頌則是幽幽看著她那背影。
也不怪得褚怒瀾這般天天炫耀他的愛妻。
人家去白聖禪寺求子,求夫君仕途順利,還在許願樹掛了一生一世的祈願條,他家呢?
她搶人家小和尚的豬兒!
人家舉辦宴席,為夫君結交人脈,言笑晏晏,舉止大方,他家呢?
她吃胖了兩斤高高興興回來!
連一塊都不給他帶!
張聽頌越想往日裡的細節,越覺得滿腹委屈。
她多在意她多愛他一些會怎樣?
小閣老心中起了一簇暗刺,也沒有興致逗弄她,洗漱後便草草睡了,也許是想得太多,他沒有睡意,睜眼瞪著絲帳。
半夜三更,她忽然坐了起來,嗚嗚地哭。
“沒了!沒了!”
張聽頌哪裡還有冷臉,連忙起身,環住她的肩膀,溫聲安慰,“怎麼了?可是做了噩夢?”
她哭得愈發傷心,張聽頌哄了一會兒都沒停。
突然之間,她伸出手,摸他腿間玉蛟。
小閣老:“?”
她長長地、幸福地鬆了一口氣,臉頰掛著甜甜的笑,猶帶著晶瑩淚痕,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小閣老:“???”
隻要張聽頌移開她的手,她仿佛覺察似的,又抽抽噎噎起來,他不得已,隻好提心吊膽,讓她握著自己的性命睡了一夜。
翌日,褚怒瀾正在追打昨天往他嘴裡賽臭襪子的同僚,小閣老眼下青青,如同鬼魂似的,從他身邊飄了過去,聲音幽幽的。
“我家娘子熟睡之後,總愛握為兄寶貝,想來愛極了為兄。”
褚怒瀾:“???”
是錯覺嗎?
小閣老矜持穩重,怎麼會說出那樣放浪形骸的話?!
經過這件事後,張聽頌並未猶豫多久,就放棄了複位的念頭。
他不願為帝!
為帝者,權衡四方,勢必要為江山犧牲所愛,而他不願讓她委屈!
張聽頌放棄原先的念頭,另做打算。
張聽頌在內閣蟄伏十年,成了天子的心腹後,再一舉發動宮變。
皇後蘇嫻兒驚慌不已,她連忙問係統。
[這怎麼回事啊?男主不是太監嗎,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本來打算等人入宮後,再攻略他,然而她都生了三胎了,劇情裡那個呼風喚雨的大太監不見蹤影!
蘇嫻兒還以為他被蝴蝶掉了,不曾想他搖身一變,成了小閣老張聽頌!
係統也很混亂。
[滴!劇情發生重大轉變!請宿主做好應對準備!]
還怎麼應對?
張聽頌手段狠辣,行事卻很周全,沒有任何破綻。
他提著一把滴血的金劍闖進了宣榮殿,輕蔑又冷酷,“張氏子,我的位子你坐了二十三年,張家人已被我挫骨揚灰,而你,也該償點利了罷!”
蘇嫻兒大吃一驚,“什麼?”
天子嚇得麵如土色,斥責他,“大、大膽反賊!”
張聽頌淡笑,“假的就是假的,縱無天子劍,我亦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僅以你之頭顱,祭凜帝與先後,祭我那聽人擺布的前半生!”
琵琶袖翻開血浪,天子頭顱落地。
蘇嫻兒緊緊捂嘴。
張聽頌又抬眼,殺機漫溢,“皇後,你是要自己體麵上路,還是臣送你一程?”
“你、你殺女人,你算什麼英雄?”
張聽頌嗤笑。
這皇後當宮變是什麼呢?過家家?
在他眼裡沒有男人跟女人的分彆,隻有隱患與價值!
他不可能留下一個遺孀皇後,像菩薩一樣,供在他的頭上,而且這皇後非常礙手礙腳,她什麼都不懂,非要比劃政事,導致三萬將領戰死沙場,索性趁此機會,連根拔起,讓皇庭的膿血一夜流儘,他再為天下九州換一片日月!
張聽頌漠然地說,“臣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既然隨他享了二十年的富貴,那就去黃泉下伺候他吧!”
眼看他的長劍要落下來,蘇嫻兒嚇得魂飛魄散,“等等,等等,我有係統,我可以幫助你當皇帝!”
張聽頌頓住,“係統?這是什麼?”
蘇嫻兒隻覺劫後餘生,冷汗狂流,她定了定神,跟他談判,“係統就相當於神仙的法寶,你要什麼,它都可以變出來,比如它有陰兵,可以幫你殺敵千萬……”
“噗嗤。”
下一刻,人頭落地。
蘇嫻兒雙眼睜得大大的,顯然不可置信。
劍尖綻開了血蓮,張聽頌看也不看,轉身離去。
稱王稱帝,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他僅僅為求一人的心,便已費儘心思。何況,走到今日,張聽頌有自己的處事風範,也不屑用那些來曆不明的天外來物。
妖魔鬼怪,我一劍殺之!
千軍萬馬,我一言滅之!
定國安邦,我一策鎮之!
這四夷賓服、萬邦來朝的至烈盛世,我親手來開!
他要讓這天地知道,他縱不為帝,亦是王朝第一人!
宮變之後,才八歲的三皇子登了基,張聽頌從謹慎低調的小閣老成為了權勢滔天的相國,眾臣聽之從之,不敢攖其鋒芒。相國殺伐果決,斬草除根,有官員私底下稱他是血麵佛,長了一張慈悲觀音的臉,行事狠厲令人不寒而栗。
唯有那相國小夫人,是張聽頌的軟肋。
旁人求不成的事,隻需要相國小夫人點頭,那就是十拿九穩的。
又是一年燈節,燈火萬盞,燦焰衝天而起。
“爹爹,你看,他們在玩地老鼠!”
那粉雕玉砌的錦衣小姑娘揪著父親的衣角,指著一群小孩,興奮大叫。
“我也要玩!”
父親並不拘著她,“那你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跟你一起玩,不要跑得太遠,小心彆摔了。”
小姑娘高高興興地去了,小發丘後的嫩黃絲絛在空中飛舞。
父親朝著暗處吩咐一聲,“去看著小姐。”
沒一會兒,伶俐活潑的小姑娘就跟新玩伴玩起了地老鼠。
年輕父親嘖了一聲。
“也不知道她這皮猴的性子像誰。”
般弱捏他腰。
張聽頌悶笑了聲,軟了聲色,“好了,燈要掉了,等下她回來要哭了。”
他腰裡彆著兩盞形態各異的兔子燈,端著一碗青絲玫瑰餡的甜元宵,溫柔喂他的小祖宗。
般弱一口一個小圓子,埋頭乾了大半,正要喝掉甜湯,對方卻撤掉了手,自己捏著小匙,飲掉了剩餘的糖水。
小祖宗很是不滿,“又吃我的口水!”
“你今晚吃得多了,不可再用,會飽得睡不著的。”
都老夫老妻了,張聽頌的口吻愈發溫和穩重,取出隨身手帕,給她拭了拭唇角甜水,有些粘了,沒擦掉,他一邊笑著說跟小孩似的,一邊低頭,舌尖舔了舔她唇肉,待糖渣暖融融地化了,再用帕子抹掉。
般弱吃完了元宵,左右無聊,就加入了玩地老鼠的隊伍。
張聽頌便斂著琵琶袖,在一旁看著她們玩。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昏暗院子裡,有一男一女站著,姿勢很是曖昧,那小煙花亮燦燦的,似小老鼠一樣在他們腳邊轉著,親熱碰了個嘴兒。
身姿清瘦的男人轉了過來。
時空仿佛霎時交錯。
他望著他。
大紅吉服,權可傾國,卻是清清冷冷的臉,細長漠然的眼。
他是那沒有根底的朱砂紅霜,開在淒豔的血裡,等著一雙手,摘他入懷,暖他千歲。
一切恍若昨日。
張聽頌朝著過去的自己微微一笑。
朱懷弱,你不必怕。
此生我與她,已是青梅竹馬,少年結發,清平無事,恩愛到老。
不管前世殘缺還是今生圓滿,我都為此,碧落黃泉,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