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絕頂的小混蛋背對著般弱, 並沒有看到她一言難儘的表情。
它彎下腰,就要摳出它的眼珠子。
般弱嚇得魂飛魄散,快準狠按住了它的手。
她雖然節操沒有多少, 但也要臉的好嗎!
君不見:“?”
它轉過頭,透出一點迷惑。
般弱假笑, “你剛才刨土也累了, 讓我來幫你吧。”
“好啊。”
君不見隨口應道, “我塞得有點深,你用點技巧取出來。”
般弱的表情瞬間猙獰。
你!再!說!
再!說!你!老!婆!就!沒!了!
鬼公主額頭青筋亂跳,她深吸一口氣, 默念這貨是自己找的,當初不就是看上了它的天真爛漫嗎?
般弱擼起袖子,克服困難, 伸出了手。
涼絲絲的黑綢滑進她的衣領。
劍靈貼著她的後背,好奇探著頭。
瀕臨崩潰的鬼公主:“你看著我乾什麼?”看我怎麼掏腚嗎?你是變態嗎?等等你都沒眼珠了怎麼好奇心還那麼重!!!
天真爛漫的劍靈:“不能看的嗎?”
“不能!!!”
她聲嘶力竭,陰風颯颯,活像鬼片現場。
君不見點頭, “那我背過去。”
般弱重新又克服了困難, 閉起眼, 伸出手去。
“……”
草。
不行, 還是有點太變態了。
般弱抽搐著臉皮,問了那家夥, “沒這雙招子,你會怎樣?會很痛嗎?”
劍靈是個老實孩子, 問一句答一句,“不會啊,你死的時候我最痛了, 摳眼睛就疼了一下,很快就好了。”
“那你能看到人嗎?我的臉看不看得見?”
劍靈忽然輕笑。
它性烈,有些橫衝直撞的蠻勁兒,像這種輕得如柳絮落地的笑,般弱很少聽到。
“妻,笨笨。”
它說,“我是劍,亦是器,我跟常人不一樣,天地萬物,我不用眼睛看。”
其實在它感知中,她就是一團混沌的、熱烈的光,像火又像風,靠近會有些灼痛,等它全部投入其中,又像是回到了最初劍胚的形態,它是粗糙的,不成形的,被反複捶打、精磨、淬火,整個過程漫長又痛苦,僅有一絲不可多得的歡愉。
劍靈卻很滿足。
即便天光片刻,那也是觀了一場華晝。
它不太貪心的。
“對你沒多大影響嗎?”般弱小聲地說,“那,咱們先不取了,等有用再取行不行?”
起碼得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
劍靈很痛快,“聽你的,你想塞到什麼時候都行!”
般弱表情頓時失控,她竭力穩住暴走的青筋,艱難地說,“……我謝謝您。”
謝你個大爺的!
三十六洲已是風雲變色。
血色羅網籠罩著天際,細看之下,那竟是罪行血字!
來自天道的討罪檄文!
密密麻麻的“當殺”讓凝視者不寒而栗。
那討罪檄文還在吞吐著血墨,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名被掛了上去,人們駭然發現,這場浩劫覆蓋了三十六洲!
[冬女派,虛靜,還道歸天!特賜一花!]
咻的一聲,天際炸開了一朵雲彩。
眾生都傻了。
他們懷疑是自己是被卷進了夢魘,但是——
他們看了看周圍的人,還有瘋狂得近乎嘈雜的多方傳音。
哪個夢境能讓三十六洲的修士全部陷入劫中?
[琴宗,曾思量,還道歸天!特賜一花!]
[垂天門,江術,還道歸天!特賜一花!]
[大恕宗,白橫刀,還道歸天!特賜一花!]
[諸天門,嬰妖,換道歸天!特賜一花!]
當天穹的雲彩連片炸開,起先是寂靜的沉默,隨後響起一道壓抑恐懼的輕聲。
“天、天罰提前來了?”
不然怎麼會在一日之內,這些出自仙魔兩門的天之驕子儘數折損?
這可不是那些濫竽充數的家夥,仙派的六宗九派十二府,魔派的七門四壇,全是一等一的道君魔尊!
其中還不乏一些威名赫赫的老祖宗!
最讓他們震驚的,是大恕宗的橫刀師祖隕落了!他們本以為對方早已坐化,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更沒想到他下一刻就去了陰曹地府!
同伴一樣是茫然無措,“……這究竟是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折水洲,凡人所居。
“讓一讓!讓一讓欸!謝謝您嘞!”
般弱牽著她的劍,觀天的人群擠出來,往櫃台亮起嗓子。
她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戴了覆著黑紗的鬥笠,偶爾露出一截蒼青色的手腕,以及鮮紅欲滴的指甲,因為色差明顯,旁人不自覺飄來一兩眼,還沒細看,旁邊的小夫君就冷颼颼發著寒氣,他們趕緊收回目光。
“掌櫃的!來一間上房!這是押金!”
般弱闊氣掏出了一把濕淋淋還帶土的冥幣,差點沒當場送走掌櫃。
半個時辰之前,般弱肚子空空,又不想生吞小鬼,就拉著同樣身無分文的劍靈去賣藝了。
隻怪當時殺怪殺得太狠,直接讓人灰飛煙滅了,貂貂小公主失去了撿漏的夢想,不得已跑到最近的凡人洲地,撬開了一個鬨鬼村莊的牆頭。
村口老頭剛要大叫,脖子就橫了一口寒光四溢的長劍。
般弱:“老人家,我觀你印堂發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災,需要預定個小鬼抬棺的五對一豪華服務嗎?對了,你拜不拜神的,可以給你搞個閻王爺的簽名書哦!”
老頭:“???”
般弱:“當然,我們同時還是良心捉鬼師,不管你想要玩弄什麼鬼,隻要開得起價,我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心願!想不想看鬼跳豔舞?想要鬼痛哭流涕抱大腿懺悔嗎?”
老頭:“!!!”
般弱拋著錢袋子,眉開眼笑走出了鬨鬼的村莊。
劍靈手裡提著一根樹枝,上邊串了一堆厲鬼,它們敢怒不敢言。
處理完厲鬼之後,他們就近尋了個間客棧歇腳。
“搞錯了。”
劍靈把冥幣揣了回去,扔出一枚碎銀子。
掌櫃重回人間,擦了一把汗,讓小二帶他們去房間。
劍靈一邊走動,一邊給鬼公主拍掉手裡的泥土,“下次彆撿了,都是濕的,不好看,我給你買成色好的,你吃著玩都行。”
掌櫃:“……?!”
般弱吃飽喝足後,又想泡澡。劍靈動手能力極強,到客棧後邊的竹林走了兩圈,給她做了個竹浴桶,看得小二一愣一愣的,現在住客棧的還要自帶浴桶嗎?
難道人夫都這麼講究的?
而且這位人夫看起來小得很,黑綢蒙眼,雪頰犬齒,耳朵戴著一對鮮麗的碧珠子,愈發襯得年少稚氣。
等等,這不是瞎子嗎,怎麼乾活的?!
小二不敢再深想,提了熱水,“客官,您慢用!”
君不見撈了一把水,揚聲道,“水溫正好,可以泡了。”
般弱就噔噔噔跑進來,正要脫開腰封,“……你也要泡?”
劍靈滿臉正氣,“我給你搓背!”它補充道,“我問過懂行的,他們都說,人間的夫妻喜歡乾這種互相搓泥的事兒。”
般弱:“……”
好好個劍靈美少年,怎麼就長了張嘴呢?
而且你跟哪個不靠譜問的?!
沒等般弱細審,劍靈就熟練給她褪了衣裳,抱著她入了水,它那黑金法衣飄在水麵上,好似兩片薄透的蟬翼。
每當這個時候,般弱就覺得很過分,她自己絲溜溜的,對方總是掩著一層,穿得整整齊齊,像個小禽獸,可這也沒辦法,那法衣是它天生的劍衣,硬脫不下來,每次都隻能手動撥開。
“你不高興了?”
劍靈察覺她的心思,湊上去親了親她,它向來是有話直言的。
般弱撇嘴,轉過身背著它,惡聲惡氣,“搓你的泥!”
劍靈乖乖應了聲,把她後背飄著的頭發撥到她前頸,拿了條澡巾,像模像樣給鬼妻擦洗起來。她重新換了一具身體,曾經它知道的秘密也不複存在,劍靈撫摸她那一對肩胛骨,懶懶散散地開了半枝彼岸花,那是幽冥的象征。
它想起她很久以前,她腕臂間也有一顆殷紅如血的相思子。
他們沒在一起之前,那相思子是為主人而開的。
君不見有點悶悶的。
它知道它不該嫉妒主人。它化作情劍,隨她行走人間一世,了解很多是非恩怨,像它這種從主人手裡搶女人的,叫做恩將仇報,要浸豬籠的。
它橫刀奪愛,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妒忌主人。
可是——
阿見還是很難受。
因為重逢前一刻,她想的,仍舊是她的小師哥。
不是它。
般弱正趴著昏昏欲睡,忽覺胸前一緊,她被劍靈那兩條雪藕似的手臂緊緊箍住。
“……怎麼了?不是說了今日不行房麼?”
她倦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含含糊糊地問人。
“想要。”
“啊?我有點困,要不……”
它說得斬釘截鐵,十分強硬。
“阿見現在就要。”
“好的吧。”般弱就旋過身去,烏發也隨之飄了個大圈兒,隨後她便隔著一層熱澎澎的霧氣,看到了小劍靈咬得發紅的嘴唇,那奶皮子的一點紅色哪裡藏得住,它稍微露了馬腳就被般弱逮住,“怎麼了?誰欺負了你?”
般弱又拍了拍自己的臉,瞧她糊塗的,這天底下除了她,還有誰能欺負這一柄絕世凶劍。
“沒有。”
它倔強撇過了頭。
般弱又像一條鹹魚趴了回去,慢吞吞地回,“哦,說謊啊,不給你了。”
下一刻,寒氣四溢。
浴桶的熱水凝結成冰,般弱被凍在其中。
般弱:“???”
她是陰魂,自然喜愛寒冰之物,但洗澡時候把人凍成魚乾是不是不太禮貌啊?
鬼公主頗為無語,“你怎麼學了你主人的脾氣,動不動就變小冰……”
她把後頭的冰箱咽了回去。
劍靈低著頭,唇色竟是一點顏色都沒有了,青得滲人。
般弱去碰它時,那小臂還微微發著細顫。
進步了。
般弱暗想,之前它狀態一有不對,就會咣當變成兵器摔她腳下,裝死裝得特彆生硬。而這次她重新回來,它除了恐嚇村口老頭時,就一直保持了彆扭的人身。
它好像知道般弱喜歡它這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