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輕柔的風在遍布著青苔雜草的殘垣斷瓦間緩慢遊蕩,拉響了一曲低泣般的樂音。
岐南垂落的長發被風微微揚起。他漫步走過這片荒蕪的廢墟,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殘破房屋粗糲的圍牆,仰頭看向不遠處那座被人削去了半截的山巒。
“唰啦啦……”
腳邊的草叢中忽然竄出來一隻昆蟲,很快又慌不擇路的消失在了另一片草叢裡。
岐南垂眼看了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沉默了許久,忽的微微揚起唇角,呢喃自語:“果然還是……”
他說到一半聲音又低了下去,接著便抬步向前走去。在穿過大片的廢墟後,一塊碎掉的石碑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岐南停下腳步,唇邊的笑意消失,目光深深地凝視著那塊殘碑。
它看上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被人擺放在了那裡,雨水和風沙的侵蝕讓它上麵的字跡紋理變得模糊不輕,而那些無所不在的苔蘚也已經攀附上了它的每一個縫隙孔竅。
岐南凝視了它許久,終於緩緩走近,在它麵前單膝跪下,抬手在虛空中拂過。
塵埃與苔蘚被剝離,地上散落的碎石也從泥土中掙脫而出,如時光倒流般飛舞著重新回到殘碑上。
三個模糊的古樸大字也隨之重新出現。
墨行宗。
岐南凝視著這三個字許久,笑了笑,起身再度前行。
「濮陽師弟,下次內門考核我們組隊吧?」
「天啊,為什麼那些內門弟子能夠隨意進出藏經閣,我好羨慕!」
「濮陽,考核失敗了也沒關係嘛,五年後我們繼續考!總有一天能成為內門弟子的!」
「濮陽,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用什麼道號?」
「哎,等等我啊濮陽師兄,喂,濮陽興!你急什麼嘛!」
「濮陽……」
似乎從踏入這片地界的那刻起,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就一個個翻湧上來,與眼前的這片廢墟重疊起來。
岐南閉了閉眼,繼續向前走去。
真可惜,直到最後他都沒能成為曾經無比向往的內門弟子。
源靈周而複始地環繞著南天洲流轉,而此時這片地區已是傍晚,源靈便逐漸遠離了這片區域。
即將入夜了。
岐南默默穿過數座城池與森林,在路過森林深處的一座無名墳墓前時,岐南又停下了腳步,跪下恭恭敬敬磕了頭。
“師父,對不起。弟子沒能找到您曾經待過的門派……但是您的遺誌,我會替您實現的。”他低聲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記錄著大量研究丹方的玉簡,輕輕放於墳前。
嗤——
紫色的火焰憑空出現,將玉簡點燃。
岐南安靜地看著那枚玉簡被一點點灼燒成灰燼,末了才再次起身,繼續向前走去。
又穿過一片樹林,在一座邊臨大海的矮山山頂上有另一座墳墓。
這是一座衣冠塚,墳前的墓碑上刻著長眠者的名字——“濮陽笙芸”。
岐南看了那墓碑一會兒,又勾起唇角笑了。他掀起袍角在墓碑邊坐下,垂下眼,用額頭輕輕抵著那冰涼的石碑,低聲喊了一句:“娘。”
當然是無人回應的。
岐南靜靜靠了一會兒,慢慢抬起頭,與石碑一同眺望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隱隱約約間,他看見了山腳下那個漁村中漸漸亮起的火光。
他還記得,在這個漁村的角落本該有一座茅草堆砌的柴房,現今卻被其他人的屋舍占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今日最後一縷源靈的光輝終於消失在遠山之後了。
岐南又平靜地站起身,一步跨出,瞬息間出現在千裡之外。
直到他乘坐飛舟再度離去,都沒有人察覺到曾有一位大乘期修士來過這個偏僻之地。
……
在南天洲和大荒洲之間往返,如果不動用最極端的手段至少需要一月有餘。
不過在離開南天洲源靈潮汐影響範圍後,峸鴻就立刻動用了傳訊玉簡聯係皇天劍門,讓他們派人去南天洲接岐南。
因此若是不出意外,現在皇天劍門的人應該已經快抵達南天洲了。
峸鴻抿緊唇角,邁步踏入皇天劍門的護山大陣。
他原也不想盯得這樣緊,畢竟岐南說了自己會來大荒洲找他。但上次岐南收了他給的修煉資源後轉眼就找不到人了,這事給他留下極深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