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聞裕嬉笑問,“落什麼東西了?還是後悔想我了?”
“聞裕!聞裕你走了嗎?!”紀安寧的聲音卻很驚慌。
聞裕腳下定住,收斂了嬉皮笑臉:“怎麼了?”
“你、你快來!”紀安寧聲音不僅慌張,而且哽咽,“我外婆得去醫院!”
“你彆慌!我還在呢!馬上上樓!”聞裕立即轉身往回跑。
紀安寧家的門敞開著,聞裕送過紀安寧很多次,有幾次是送到門口的,但他還是第一次進入她的家。
房間裡的空氣不太好聞,有股淡淡的騷氣。裝修破舊,家具簡單,房子狹小/逼仄,整體麵積還沒有聞裕的臥室大。
外婆靠著紀安寧,半躺在沙發上。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白的,一個勁的抽氣,喊疼。
“能動嗎?”聞裕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外婆,外婆,你能自己站起來走嗎?”紀安寧試著問。
外婆雖然疼,卻還沒到倒下的程度,被攙扶著,還能站起來。
“是腎結石!”紀安寧說,“要趕緊去醫院做手術。”
聞裕沒意識到紀安寧未經醫生診斷就十分肯定外婆的病症。他以為她是對她外婆的身體狀況很了解才能一口叫出來的。
外婆雖然能站起來,聞裕也沒讓她自己走。
聞裕把她背下樓,一路背到車上。他們驅車去了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
急診醫生診斷了一下,果然確定是腎結石。
止了痛之後,外婆的臉色就好多了。她立刻就忘記了為什麼會在這裡,困惑地問紀安寧:“這不是醫院嗎?誰病了?”
紀安寧一邊安撫她,一邊跟醫生溝通。
外婆需要做手術,還不能立刻做。
“最快後天。”醫生說,“先辦住院吧。”
聞裕按住了紀安寧:“你陪你外婆。”
他把住院手續都給紀安寧辦下來了。
把外婆在病房安置好,就來了個中年婦女:“62床要的護工?”
紀安寧還沒說話,聞裕已經搶著說:“對,這兒呢!”
紀安寧說:“我在這陪床就行了。”
聞裕說:“你給我回去好好睡覺,你外婆就你一個親人,你的休息好了才能照顧她。你明天再過來。”
聞裕說的沒錯。
紀安寧還記得前世她陪床,差點給自己熬病了,得不償失。當然那時候聞裕也不在她身邊。
那時候聞裕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討厭的追求者而已,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親近到可以向他求助的程度。
這輩子,她選擇了聽從聞裕的建議。仔細地叮囑了護工一些注意的事,她跟著聞裕回家了。
“沒多大事兒。”聞裕說,“醫生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手術就行了,都不用開刀,微創。瞧你臉白的。”
紀安寧隻“嗯”了一聲,一路都很安靜,一路臉色都很蒼白。
聞裕當她擔心外婆,一路溫言安撫她。
到了紀安寧家門口,他對她說:“你看,她現在也不疼了,住院都辦好了,也有護工照顧了,手術都安排上了。這不都挺順利的嗎,你彆擔心了。有我呢。”
紀安寧抬起頭。
昏黃的燈光下,聞裕清楚地看到紀安寧的眼睛裡有什麼碎裂了,鬆動了。
聞裕心思電轉,立刻意識到他剛才話裡的哪一句打動了紀安寧——有我呢。
說是母親很早去世,父親初中時失聯,那之後就隻有外婆,後來外婆也失智了,那之後……
那之後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人扛著。
聞裕一直都知道紀安寧過得挺苦的。
但他對這個“挺苦的”的理解,其實跟其他所有人都一樣,遊離在事外,無關痛癢地感慨一句“好可憐”或者“好辛苦”,至於到底有多辛苦?多累?多困頓?
其實,旁觀者都體會不到。
聞裕心底升上濃濃的心酸。
他揉揉紀安寧的頭,說:“早點休息,明天跟學校請個假,先不去上學了。”
又問:“一個人怕不怕,要我陪你嗎?我可以睡沙發。”
他聲音溫柔,心底也溫柔。此時此刻,真沒什麼邪念,單純的隻是想在艱難的時候陪著她而已。
紀安寧搖搖頭,說:“你回去吧,你也早點休息。”
聞裕說:“行。我明天早上來接你去醫院。”
說完,在她發頂輕輕親了一下。
紀安寧沒躲。
聞裕的靠近,聞裕的碰觸,都給她心安的感覺。
她其實還想更靠近他,甚至想閉上眼睛靠在他胸口,什麼都不管,都交給他。
幸而還有理智。
回到自己家裡,紀安寧一頭栽倒在沙發裡,目光渙散。
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會發生在現在呢?
時間……完全對不上。
紀安寧的內心,充滿了不安,無處可說,無人可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