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紀安寧還在坐月子,自然不會知道公公的情況。告訴聞裕這件事的,還是珺珺。
“爺爺總是玩電腦。”她說。
珺珺口中的玩電腦,指的是大人們在電腦上忙碌。
聞裕有點奇怪聞國安在忙什麼,陪珺珺玩不才是他退休生活中排序第一位的重要事嗎?
但聞裕一進書房,聞國安就會先扣上筆記本,再跟他說話,幾次都是這樣。這個動作很明顯了。
父子倆一向無話不說,三觀脾氣都一脈相承,溝通起來沒有障礙。
聞國安竟然對聞裕有了小秘密,聞裕十分受打擊。
這天他不忙,下午早早地回家看老婆。
庭院裡有大片的草坪和樹蔭,樹下有戶外桌椅。聞裕遠遠地看見聞國安坐在樹蔭下,正在筆記本上敲敲打打。
聞裕動了小心思。
他脫了鞋子,光著腳踩著草坪,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走到聞國安背後偷看。
看了一會兒,聞裕有些發怔。
他又默默地原路退了回去。這天晚上一直都很沉默。
紀安寧當然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她問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聞裕表情複雜,說:“你知道爸在鼓搗什麼?”
紀安寧好奇:“不知道,爸乾了什麼?”
聞裕說:“他鼓搗出一個‘繼承人培養計劃’!”
紀安寧有點驚訝:“繼承人培養?太早了吧,小鬆小柏都還沒滿月呢。”
聞裕的心情更加複雜。
“不,不是小鬆小柏……”他要不是親眼看到,都不太能相信,“是……珺珺。”
紀安寧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是萬萬想不到聞國安會想要培養珺珺做繼承人的,特彆是在小鬆小柏剛出生的情況下。
普通人家,尚且常常出現兒子繼承房子,女兒給些嫁妝嫁“出去”的情況,何況聞家不是普通人家。
聞家是豪門。
在這種豪門,不要說兒子和女兒之間,便是兒子和兒子之間,常常財產也不是平均分配的。
一個家族的掌舵人隻能有一個,股權的過度分散也不利於對企業的控製。很多豪門會在眾多的孩子中選擇最年長或者最優秀的那個來繼承絕大部分的家族資產,其他的孩子能分到一些肉湯。
當然這些肉湯也能讓他們過一輩子富足生活。
紀安寧嫁入聞家之後,躋身於這個階層,也很是聽說了一些豪門爭產,兄弟鬩牆的精彩故事。
當家裡隻有珺珺的時候,她還沒有考慮過這些事,但等她生了鬆柏之後,她其實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
照她對聞裕和聞國安的了解,她預測繼承權十有**會落到鬆柏兄弟中的一人身上,然後另一個男孩和長女珺珺,會獲得不菲的資產。
珺珺極受聞國安寵愛,她才剛上幼兒園,聞國安給她積攢的嫁妝就已經非常豐厚了,隨便其中一項,都是常人一輩子都掙不出來的財富。
所以紀安寧其實並不擔憂,在這種前提條件下,也沒想過再去為珺珺爭取什麼。
在這樣的定式思維下,聞國安突然要培養珺珺做繼承人,著實令人震驚。
震驚過後,紀安寧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說:“我以為……我以為爸肯定會選小鬆或者小柏呢。”
聞裕心情更加複雜,因為鬆柏是他的兒子。
當然珺珺也是他的寶貝女兒,可是當鬆柏出生的時候,他就自然而然地把珺珺排除出了繼承人的行列,自然而然地覺得這個人選隻能從鬆柏二人中選一個出來。
當然你若是說他重男輕女,他是絕不肯承認的。
他自覺自己對女兒千疼萬寵,給她豐厚嫁妝,讓她一輩子甜甜美美無憂無慮,不讓她操心受累,怎麼能是重男輕女呢?
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把女兒排除出繼承人候選者的行列,給些嫁妝做補償,在很多男性看來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
即便是像聞裕這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都擺脫不了這種所謂傳統思想的桎梏。
“你不樂意?”紀安寧問聞裕。
聞裕心情複雜地說:“也不是不樂意,隻是……太辛苦了啊。她是個女孩子啊。”
紀安寧倒是能夠理解聞裕的想法。繼承人不是隻繼承權力和資產,同時還要承擔隨之而來的責任和義務。每一次決策,每一次選擇和放棄,都是艱難的。
這其實無關性彆,隻關乎性格是否堅毅,心誌是否強悍。
但長久以來的把女性視為弱者的刻板印象,使很多人特彆是很多男性認為女性不適合擔當領頭人的位置。
聞裕就是這樣想的。
但紀安寧身為女性,尤其是她的成長過程中,沒有長輩給她做這種洗腦,並且因為沒有人可以依靠,她隻能自己去做每一個決定,因此,她雖然多多少少也受這個社會方方麵麵的影響,卻能比聞裕更快的掙脫這種思想的桎梏。
“我覺得沒什麼不行的。”她說,“我自己不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這兩年我學著做投資,一開始的時候真的覺得好難。每次想到我做下的決定可能會導致幾百萬上千萬的錢賠得底掉,我就好恐慌。可是後來慢慢的經驗積累,遇到的情況多了,感覺心裡素質都變得不一樣了。”
“所以我想著,能力這種東西,不是天生的,跟性彆更沒關係。”她說,“我們的孩子智商不會不夠,情商和能力這種東西,全是後天培養教導出來的。我不信你一出生就能做大生意,你也是爸一手教出來的不是嗎?爸既然選擇珺珺,就會好好培養她。沒有什麼不行的。”
聞裕承認紀安寧說的有道理,他畢竟不是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