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 第32幕——
陽光就像是灑了一地的碎銀,所有罪惡的事情最後都會慢慢的浮出水麵,無法掩蓋。
中年畫家王又全在陡然升起的扭曲憤怒的情緒之中,一怒之下失手殺死了洛水的母親, 將屍體埋在了後院之中。
本身畫室內就頗為的淩亂, 各種紅色的顏料像是潑了墨一般的灑在了牆壁上,再加上一些刺激性的味道, 成為了最好的掩飾。
“你放心,洛水,你的母親隻是臨時去了一趟外地,好像是公司出了一些什麼事兒。”
王又全的臉上, 努力彎起了一個慈善可親的笑容,他手上拿著一個手機,上麵是洛水母親的消息——我很快就會回來。
“你放心……就算她這段時間沒有辦法回來,洛水,我也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他的眼裡帶著濃濃的貪婪神色。
然而,這隻是他借用著那可憐女人的手機塑造出來的假象, 真正的屍體和那被破壞的無法通過定位找到的金屬機殼, 已經被深埋在了地底下。
隻可惜, 低頭為母親心生擔憂的洛水完全錯過了這一幕。
——————
《洛水》,第40幕——
那麵目稚嫩的少年終於是發現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總覺得,在自己的母親失蹤之後,素來像父親一樣對他和藹的家庭畫師,現在的行為很奇怪——
他經常會透過門縫的小孔偷看自己, 甚至有的時候,洛水懷疑在他洗澡的時候,對方也蹲點在門外頭。
——這不正常……
甚至,每天準備的牛奶,喝下之後,他都會產生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就像是全身被無數透明的小氣泡顆粒包圍著……
——這根本就不正常……
——到底發生了什麼?
——————
《洛水》,第50幕——
天空之中,一陣驚雷閃過,似乎要撕開一切混沌的黑暗……
在那看似溫馨的彆墅內,懷著疑心的洛水,終於在地下室一個被用塑料紙層層包裹住的箱子裡找到了一個染著血跡的台燈。
而就在他伸手去碰台燈的那一刻,整個房間的燈倏地亮起。
中年畫家王又全堵在門口的位置,整個身子似乎將那僅存的空隙都填滿了。
麵容精致的少年,驚慌失措的轉過了頭。
他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扭曲的笑意,“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來這裡的嗎……洛水?”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母親在哪……?”
一種越來越糟糕的預感,從自己的心頭蔓延而出。
畫家的情緒看上去似乎很不穩定,他臉上一會兒帶著笑,一會兒就像是帶著哭泣一般的神情。
“她?她很快就會回來……”
“我隻是愛你……洛水,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毀掉你的生活……我隻是想要在你的身邊離你近一點、近一點就好了,我從你初中放學回家的時候就開始尾隨你,我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愛上了你……洛水……”
“洛水,我隻是想愛你而已……那隻是個意外,你的母親不是我殺的……我隻是想要維護我該有的生活。”
王又全的目光像是被無限的拉長,像是夢囈一般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靠近著麵前的少年。
“不,你根本就不是愛我。”
彆墅外的閃電劃過天際,將少年麵色映照得格外蒼白,那雙翡翠綠的眼眸閃動著的最後一絲好感也蕩然全無,隻剩下了恐懼和厭惡。
在那一刻,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年,才真真切切的認識到了麵前的男人那張看似斯文、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潛藏的所有惡劣的情緒。
他自以為的溫柔照顧,他自以為的亦兄亦父的慈愛,他自以為的一切……都隻是這個男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獸行,所做的偽裝。
“……你隻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來到了我的身邊。”
“你們,隻是為了自己。”
——你們這些戀.童癖,從來都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這種糟糕惡心的東西,怎麼可能能稱得上是愛呢?
——愛情,從來都不是傷害,從來都不是占有,從來都不是像對待金絲雀一般的禁暖。
——愛情是兩個平等獨立的人格才能產生出的,屬於心靈的悸動。
——這種肮臟的東西……怎麼能稱之為愛情呢?
…………
“cut————”
在片場外,陳之文叫了停。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帶著些許不滿意的情緒。
整個《洛水》劇組的拍攝進度已經接近到了尾聲,即將要來臨洛水反殺的高潮。
前期都拍攝得非常的順利,整個劇組的實際進度比預估快了將近一倍,隻花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拍到了第50幕,然而,根據劇本,這個識破了畫家王又全真正麵目的這一場戲,謝利爾表現得並不是那麼的好。
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需要將觀眾全然的拉入畫麵之中。
陳之文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幕的洛水需要有著怎樣的演繹。
謝利爾已經被導演叫了好幾次暫停,和他先前表現的一條過的順利模樣,截然相反。
在場內的謝利爾頓了頓,他的麵上看不出什麼,仍然是一副麵無表情的神色,然而那緊緊攥緊,甚至讓手心有了一絲血跡的手指,全然的說明了他內心的焦躁。
“放輕鬆,謝利爾,在鏡頭前我需要你展現的是混雜著失望、厭惡、最後一絲好感和愛意都消失殆儘的模樣……”
陳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努力壓下自己心底波瀾的情緒為對方講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磁性的聲音款款流出。
“在你察覺到你的母親是被他傷害後,在你看到那些惡心的畫作的時候,洛水先前對他帶有多少好感,那失望的情緒竟也越大,你要將這失望的模樣刻畫出來,而不是隻是單純的冷眼和仇恨。”
謝利爾頓了頓,點了點頭,然而在鏡頭前的表現卻仍然不儘人意。
“陳,我覺得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攝影師總組長詹姆斯湯姆遜如此說道,他拍了拍陳之文的肩膀,眼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的光。
對於這個被所有的媒體不看好的新人導演,隨著一天又一天的合作,對陳之文有了深入的了解,不僅僅是為對方的人格魅力折服,作為攝影組組長,他對於陳之文的鏡頭掌控力比其他人有著更為清晰的認知。
詹姆斯小聲勸道,“其實我覺得,作為一個新人,他已經表現得不錯了,你不用把他逼的那麼緊……也不需要把自己逼的那麼緊,陳。”
嫋嫋的煙霧從陳之文指尖的煙蒂升騰起,陳之文已經發現了,他還是第一次在拍攝電影的空檔抽那麼多支煙。
青年導演轉頭看著他,那雙眼底就像是一片未知的深海,讓人無處可尋。
“你說什麼?”陳之文問道。
他微微笑了笑,淡淡的將煙踩在了腳下,“……我沒有想要把誰逼得緊,我隻是想要呈現一部完美的電影。”
詹姆斯湯姆遜看了他許久,心頭緊了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歎了一口氣,“那我們先收工?稍微休息一下,你覺得怎麼樣,陳?”
陳之文看著小鎮儘頭那淺白色的海浪,微微眯起了眼睛,“可以,但不要太久。”
整個劇組的人頓時鬆懈了下來,這幾天的工作進度趕得很快,他們也很累,趁著這個空當,在這利城小鎮暖和的陽光下,坐下吃點美味的甜點補充體力,順便交談一下,實在是一件再愜意不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