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抑製不住泛起一點點卑微的渴望。
……
杭祁被噩夢驚得一頭冷汗,從桌上抬起頭時,才發現兩節課已經過去了,他嘴唇燒得乾燥起皮,蒼白無血色,坐直身體比趴著更加難受。但他不打算繼續趴著,害怕繼續陷入那種夢魘。
窗外的大雨,老師機械講課的音調、冷漠的同學,顯然比那夢讓人安心得多。
他單手支著沉重的腦袋,另一隻修長蒼白的手翻開書,拿起筆,眼眸困頓,隨意寫畫。
杭祁記性很好、過目不忘、成績也很好,說起來可笑,這或許算是老天對他的一點補償。
*
杭祁足足睡了兩節課,坐在前麵的譚冥冥足足扭回頭,觀察了他兩節課。
越觀察,譚冥冥越發確定幾點。
杭祁倒數第二排靠窗,這不是標準校園主角座位麼。
每天上課都在睡覺,偶爾睜開眼也一副睡不醒的茫然樣子,還次次年級第一,這他媽,過分了吧。
不是主角也是個戲份不少的重要角色。
譚冥冥忍不住猜測起杭祁的遭遇來,一般來說,重要角色都有個特殊成長經曆,要麼富二代,要麼小可憐,而杭祁這少年一副病容,衣著樸素,看起來就像是後者。至於細節如何,單親家庭還是孤兒,譚冥冥卻是無從得知。
杭祁向來獨來獨往,不與人溝通,班上沒有了解杭祁的。
課間她試著向班上的學習委員打聽了一下,卻遭到學習委員詫異的眼神:“你打聽那個醜八怪乾什麼?”
——醜八怪???
譚冥冥差點一口鹽汽水噴出來,醜嗎?不醜吧,她尋思著,要沒有臉上的疤,杭祁這顏值得全校第一了。
你這話這和“平平無奇古天樂”有何區彆?
不過譚冥冥通過小心翼翼地打聽,倒也不算無功而返,還是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上次圍堵杭祁的那群小混混,原來竟還不是他們單方麵揍杭祁,而是上周招惹杭祁時,被杭祁一對四揍趴下,這些人尊嚴受損,不服氣,才從外校叫了更高年級的混混幫手,才有自己上次見到的那一幕。
這小子,可以啊。
以及班上幾乎沒人和杭祁說過話,他來學校兩年,耳根頭發總是略長,蓋住耳朵,或是戴著耳機,或是天氣稍冷就戴上帽子,一雙眼睛靜默又冷淡,不想理人的模樣,他這樣格格不入,班上又怎麼會有人熱臉去貼冷屁股?
再加上,因為他成績好,臉上傷疤,班上後排幾個男生看不慣他,多次與他做對。其他人不敢得罪那幾個男生,時間一久,杭祁就是那團被孤立的空氣了。
譚冥冥微妙地和杭祁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覺得,少年獨自一人,穿過下雨的天際,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車扶起來,沉默地看一眼被拔掉的氣篩,蹲下去,過分蒼白的手指掏出早就習慣性備好的氣篩換上,然後在灰蒙蒙的傍晚,穿過川流不息街道,人聲喧鬨,和戴著耳機什麼也聽不到的他無關,風吹起他蒼白病態臉上的額發,迎著路上一些路人驚詫、好奇、憐憫朝他臉上傷疤看來的目光——
那滋味,肯定比她買了十幾年煎餅果子,總是被忽視,更加寂寞孤獨。
譚冥冥被自己腦補的畫麵心酸得小心臟又顫了一把,中午午休趁著同學們去食堂的功夫,她就屁顛屁顛去了醫務室,買了三盒感冒藥。
一個路人甲要想貫徹加戲原則,當然是無時不刻找準角度和重要角色扯上聯係。
重要角色知不知道她的存在無所謂,主要是,要明裡暗裡出現在重要角色周圍。
中午十二點,教室空無一人,走廊上趴著兩個吃泡麵減肥的女生。
譚冥冥收了手中滴滴答答落水的傘,放在門後的框裡,朝四周看了眼,確定不會有人突然進教室,才做賊心虛,快步朝杭祁的座位走去。
*
中午杭祁沒有淋雨,他的中飯隨便在樓下買了個麵包打發了。他身體困頓,決定回到座位上繼續睡一會兒,可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的座位被碰過了。
痕跡很明顯,桌上有濕噠噠的水,桌上一摞書也歪了。
杭祁皺眉,冷淡的眸子裡明顯帶著不悅,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當然不覺得是有人偷了自己東西——他除了書,並沒什麼好偷的,比起那些背名牌書包,終日炫耀的男生們,他的東西少得貧瘠可憐。
他隻覺得又是後排那幾個在找死。
可是當他打開課桌。
他看到裡麵多出來的東西以後,他瞳孔猛縮,漆黑睫毛猛然一抖。
聽著窗外劈裡啪啦的大雨,他猛然抬頭,在教室裡掃視了一圈,眼裡是不敢置信和懷疑,還有一絲絲彆的,叫人窺探不出的色彩。
桌子裡有三盒藥。
一盒風熱感冒,一盒風寒感冒,一盒消炎藥。
竟然不是惡作劇,而是真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