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就是從鄔念來到這個家以後,小狗就一直無法與他和睦相處。
譚媽媽也鬨不明白,按道理說,小念這孩子乖巧又親和,應該會是很受小動物喜歡的,可為什麼,偏偏這麼遭到狗子的討厭和排斥呢。她忍不住就想起之前在廣場舞中心,王太太說的話,說是有的小孩會傷害小貓小狗……
不,譚媽媽連忙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搖晃出去,這不都已經做了體檢,小狗沒受傷嗎?
可能就隻是家裡來了人,應激反應而已。
於是,她看了小狗兩眼,便走出去了,譚媽媽在陽台的高高台子上養了一些花,有四季青、吊蘭,她一直都很寶貝這些花,一直按時澆水護理,有的時候要上夜班,還會叮囑譚冥冥將陽台的窗戶關上,以免晚上的寒氣凍傷了她的花。
這時候她一如既往地走進去拿起澆水壺,可是,剛走過去就頓時一愣,有兩盆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顯然是被撥下來的,盆栽都翻了,蓋住了花,花雖然不至於死掉,但枝葉也被傷透了。
譚媽媽一瞬間簡直勃然大怒,連忙蹲下去將自己的寶貝花收拾起來,臉色都青了,又是譚浩那個粗心的人曬衣服時笨手笨腳弄的?
她直接一條短信發了過去。
整個家裡誰敢碰食物鏈最頂層的譚媽媽的寶貝花啊,譚爸爸看到短信都快嚇得魂飛魄散了,一邊開會一邊連連發了好幾個“冤枉”的表情過來,連忙撇清關係:“昨晚老婆大人你的花還是好好的啊,今天我壓根沒去陽台!何況,衣服也不是我曬的!你問問冥冥好了。”
譚媽媽不會問譚冥冥,因為她知道,譚冥冥和她一樣,除非用撐衣杆使勁兒撥,才會把台子上的花盆給弄下來。這台子這麼高,非得是譚爸爸和鄔念那種一米八左右的人才會無意中碰掉。
……小念?
譚媽媽臉色突然有點不太好,她猶豫了下,將花收拾起來,還是走到廚房門口,調整了下表情,笑著問了句:“小念,你是不是早上幫忙曬衣服啦?”
鄔念係著圍裙,連忙道:“對,阿姨。”
“念念,你過來。”譚媽媽喚他過來,帶他到陽台上去,竭力溫和地對他笑著道:“剛我過來發現花盆砸在地上了,譚叔叔說他沒來陽台,是不是你曬衣服時不小心碰掉的?”
鄔念看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地泥土,臉色微變,差點就脫口而出——不是他。
可,他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台子這麼高,不是譚爸爸,那不就隻剩下他會無意中將花弄掉嗎,何況今天他回來這樣早,獨自待在家裡……
不,他不是獨自待在家裡。
鄔念一下子就想到了小狗。
可譚媽媽不可能相信是這隻異常聰明的小狗乾的,什麼狗再聰明,能想辦法通過水管攀爬到這麼高的台子上,去故意破壞她的花?如果自己說是狗子乾的,譚媽媽反而會覺得自己是個“毫不負責任、隨意推鍋給小動物、撒謊成性”的人。
——不可能是狗子,隻能是他。
鄔念渾身繃緊,心念電轉,神情立刻變得乖巧而內疚,悶悶地道歉道:“阿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曬衣服的時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下次一定會注意。”
見他承認了,譚媽媽反而鬆了一口氣,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孩子,教育起來的方式得小心翼翼。
不過最寶貴的花枝葉斷了那麼多,譚媽媽心裡怎麼高興得起來,她勉強笑了一下,拍拍鄔念的肩膀,道:“沒關係,下次一定小心點,阿姨這幾盆花可寶貝著呢。對了,曬衣服讓你譚叔叔來,你沒必要乾這麼多事,還是趕緊抓緊時間學習。”
“好的,阿姨。”
譚媽媽轉身去弄花去了,鄔念離開陽台,臉色卻是立刻陰沉了下來,他朝著臥室裡狗子的方向看去,半垂著漆黑睫毛,神色冰冷森鬱。
是報複嗎?報複自己之前的威脅和恐嚇。
這隻狗討厭他,難道以為他不討厭這隻狗嗎?姐姐天天將它抱在懷裡,買東西也先惦記著它的,譚媽媽更是因為它而不那麼喜歡自己。若不是想要快速融入這個家,鄔念才不會去對這隻狗威逼利誘。他倒也聽說過不少狗子討厭人的話,會做出吼叫、撒尿之類的報複行為。
可,這隻狗是不是過於聰明了?連栽贓嫁禍這種事情都會乾——遠遠超過了一隻狗能有的智商。
鄔念一瞬間腦子裡隱約劃過了一絲幾乎是荒謬、天方夜譚的想法。
他感覺,這隻狗與其說像是一隻狗,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人……
很多表現……
譚冥冥和譚媽媽她們不會多想,隻以為小狗是比較特立獨行,但鄔念見過無數的流浪的惡犬,全都沒有這隻狗這樣的智商。
不止是有潔癖,不在地上吃飯。
還不吃所有貓狗都喜歡吃的零食。
而且,對彆的母狗非常排斥。
甚至,在自己第一次進這個家門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對自己的警惕和厭惡——正常的狗,即便有警惕,可是會去厭惡一個陌生人嗎?
不會。
它厭惡自己,隻可能是因為自己搶走了它的位置。
——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鄔念隨即就覺得實在是荒謬可笑,一隻狗,怎麼會有人的智商?而自己到底是腦子出問題了還是怎樣,竟然會產生它像是有一個人類的靈魂的錯覺……
就在鄔念盯著譚冥冥房門的時候,狗子似乎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它一對上鄔念的視線,就發現鄔念陰沉沉的可怕,一雙琥珀色的瞳孔盯著自己,藏著戾氣。
和那天在小區門口,見到的他的另一麵一樣。
……
他根本就不是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這樣乖巧溫順,全家人都不知道!他偽裝得這麼好,到底是想來這個家裡乾什麼。
狗子忍不住冷冷回視了回去,眼裡劃過幾分警惕和嘲諷。至少,要讓家裡人知道他的真麵目,並且,它不會讓他傷害家裡人的。
……
鄔念神情冰冷沉鬱地盯著狗,狗子也同樣毫不怯場地死死瞪著他。
一人一狗,一瞬間,在客廳劍拔弩張。
……
而就在此時,開門聲一下子破壞了這種暗流湧動的互相瞪視,譚爸爸一向回來比較晚,這個點,隻能是譚冥冥放學回來了。
狗子冷冷的臉色立刻流露出驚喜,激動地朝著門口撒歡奔去,而鄔念陰鬱的神情也一下子乖巧起來,噙著笑意朝著門口迎去,他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問:“姐姐,你晚上想吃什麼?”
隨即,就見打開門的譚冥冥將書包放在地上後,隨手就將撲過去的狗子抱起來,揉在懷裡擼了幾把,還笑盈盈地和小狗擊了個掌,才抬起頭來看向鄔念,笑著問:“嗯,隨便啊,做什麼我吃什麼,不挑食。”
“那我還是做上次那道。”鄔念笑著說,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盯向被姐姐抱在懷裡的狗,垂在身側的手神經質地攥緊了下。
如果說,這隻狗隻是一隻狗的話,他可能介意歸介意,但也隻能忍讓。姐姐先摸狗的頭,再回答他的話也實屬正常。
可若是,他剛才那些天方夜譚、荒謬的猜測是真的呢……
鄔念漂亮的眼睛一瞬間幾不可察地微微眯了眯,藏著幾分被他掩飾得很好的妒忌和陰冷,他盯著被姐姐抱在懷裡的這隻狗,這隻狗還在高高興興地拿腦袋蹭姐姐的掌心——這種行為,讓他覺得分外、格外刺眼了起來。
無論這隻狗到底是狗還是彆的什麼,此時,他都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