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意識到阿忘說了什麼:“你……你在說什麼呀。”
“我說你真醜,真可憐。”阿忘笑,“需要我重複嗎,小雪?”
“你……”
“那麼震驚做什麼,”阿忘道,“我喜歡你,可我不想騙你。我要送你一份禮物,小雪,十五那日如何,你裝作出門,然後偷偷回來,聽一聽你的薑哥哥是怎麼看你的。”
“我本來不覺你醜,可是你的薑哥哥一直在我耳邊絮叨你的醜陋與可悲,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說著說著,小雪好像真成個醜八怪了。小芸來之前對比沒那麼強烈,小芸來之後……”阿忘摸摸燕雪右臉,笑道,“真的是慘不忍睹。
“把我手都弄臟了。”
燕雪聽不懂,阿忘到底在說什麼啊,她聽不懂。她退後幾步,捂住耳朵,想跑出去,可是阿忘不讓她跑。
阿忘扒下她捂耳的手,叫她好生聽著,她這樣的人活著真是可悲,阿忘都懶得騙她了。
“你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喜歡你,”阿忘摸摸燕雪臉蛋,“像你這樣可憐的人不多了,不去喜歡你怎麼彰顯我臨死前的慈悲為懷,不去喜歡你,我怎麼能讓小雪感到痛苦呢?你的痛苦不夠多,不夠深,阿忘要給你最難忘的一種。被青梅竹馬拋棄,被渴望的一切拋棄,我要趕走你。”
阿忘在燕雪耳邊低語:“我要你在這個冬日被趕出宅院,孤零零一個人活得像乞丐。”
燕雪喘不過氣來,她在說什麼啊,燕雪推開阿忘,艱難地喘著氣:“你……你是病了……”
阿忘被推倒在地,笑道:“小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燕雪站不穩,撐著木桌喘不過氣來,頭好昏,她要離開這,離開這裡……燕雪踉蹌地跑了出去。
她跑回自己屋裡,跑到床上鞋都忘了脫,她把被褥掀起來蓋住自己,蓋得牢牢的,沒有光,沒有漏一點光,沒人會發現她,沒人能找到她,她不醜不可憐不可悲,沒人能看到她。
她在做夢呢,剛剛夢沒醒,現在醒過來了,不怕,醒過來了。沒人說她醜,沒人罵她怪物,她正常地吃飯,正常地乾活,正常地學練字,正常地向著更好的自己更近一步,她就要擁有一切了。
天下第一美人有的,她都會有,阿忘沒有的,她也會有。燕雪在被子裡瑟瑟發抖,阿忘說過了,她會送給她一切,因為她值得。
小雪值得。
爹,娘,小雪值得。燕雪突然好想爹娘,她在被子裡顫抖著停不下來,一聲聲喊著“娘”,她想阿娘了,好想好想,阿娘去哪裡了,小雪覺得疼,小雪不舒服,小雪臉疼,手也疼,娘去哪裡了,抱抱小雪好不好,小雪疼……
燕雪顫抖著,咳嗽著,在被褥裡試圖掩埋自己,誰也看不到她,誰也傷不著她。
阿忘從地上爬起來,看著一室狼藉,並無報複的快感,隻是覺得悲涼。這樁事從頭算,又能算到誰頭上。都有私欲都在藏私利,都免不了害人害己。
阿忘的手擦傷,她好久沒受皮肉傷了,久違的疼,連心口都疼起來。
她閉上眼,不再看狼藉的一室,也不再看受傷的皮囊。
她想要清淨會兒,就在這時,就在這一刻。
清靜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