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支支吾吾道:“可——可你受傷了。”
“受傷而已,”阿忘道,“我就算死了,死在這裡,和你有什麼關係?非親非故,毫無緣由,你是我的誰,要來關心我這個廢人。”
阿忘突然抑製不住情緒,朝一個無辜的人發泄。被擄走的日子裡她並非一直冷靜一直平靜,讓她一個人消化就好,為何要來關心她?為何不用假意敷衍,偏要用真心來關懷?她不要,不需要。
“小姐不是廢人,”小芸雖怯弱,仍堅定道,“不是。”
她扶阿忘起來,柔聲道:“傷口還是得處理,不然疼得厲害。我不知道小姐和燕姑娘發生了什麼,可是大過年的有什麼過不去,後日是元宵,我做湯圓大家一起吃。到時候啊,胃裡暖暖,心裡也暖暖,就都好啦……”
阿忘沒忍住哽咽了一聲,小芸什麼都不知道,自然看不透平靜下的波濤險惡。阿忘隻是好討厭陷在這些事裡麵,無論害人還是被害,她都不想要,她隻想一個人好好生活,無所謂善惡,無所謂美醜,她隻是想要好好度過餘生……
她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想要回去,回臨城回君宅回到和昭身邊慢慢死去。她不想要孤零零死在這裡,把最後的生命獻祭給謊言與假意。
她想要回家……
小芸細致地處理了阿忘手背與小臂上的擦傷,輕柔地扶她睡下,摸摸阿忘額頭:“醒來就好了,沒事的。”
小芸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僭越地體現親密,可是她察覺到阿忘需要她這樣,需要有一個人輕柔地親密地在她耳邊說說話。
小芸察覺到也就這麼做了,這裡的人沒有趕走她,她對每一個人都心懷感激。有什麼她能做的,小芸不會推辭。
阿忘睡下後,小芸離開了。才走出門,就撞上了薑逢枝。
薑逢枝在屋中翻閱典籍,提煉藥方,沒有成果有些沮喪,想過來看看阿忘。小芸長得也不錯,但薑逢枝看到她並沒有特彆的感受,退後一步讓小芸離開了。
他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上阿忘了,沒見到她時心裡總是惦念,見到了心裡也不安穩,總覺得阿忘雖然就在身邊,心卻隔他特彆遠。
她雖然微笑,雖然泣淚,雖然唇瓣開合也說話,可為何他就是感受不到她口中的愛意?難道阿忘的愛意和冬日的雪一樣,隻能看不能觸摸,一旦觸摸就融化不見。
薑逢枝走進來時,阿忘看上去已經睡著了。薑逢枝在床邊坐下沒有打擾。
他靜靜地看著她睡去的容顏,屋外的光一點點黯淡,昏黃的傍晚終將過去,夜晚終會來臨,而今夜的月被烏雲籠罩,薑逢枝瞧不見月色淋不到月光。隻有夜風一如既往的涼。
他站起來,將窗子關上。阿忘的身體一向弱,今夜若吹風,明日又該頭昏腦漲。他不想憂愁爬上她麵龐,或是停留在眉梢,那些沉重的情緒不該屬於她。
他想帶她出去走走,可又憂心阿忘會想著逃跑,現在還不是時候,薑逢枝想,她還沒有嫁給他,還沒打下他妻子的烙印,不該現在就上街,就光明正大地到外麵去,外麵的世界太繁雜,他憂心她被繁華迷了眼,忘了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