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釅神色微冷。
蒼鷲風塵仆仆、血跡斑斑地趕來,他闖入驅逐之地,本隻為獵殺一頭大妖,誰知先後碰上好幾頭七八百歲妖力高深的大妖,蒼鷲險些喪命。但最終活下來的是他,食儘大妖血肉的也是他。
路途之中,他聽聞大王納了個人類姬妾,暗道不好,急急趕來,誰料席上站著的竟真是阿忘。
他承諾過回來後,就要娶阿忘為妻,怎能容忍阿忘換夫君。
拚殺數月生死之間的戾氣壓過了平日裡對大王的尊敬,蒼鷲於席下緩緩道:“王上,臣有異議。”
琅釅神情冷漠:“孤的護法,本領見長啊。”
蒼鷲半跪下來,將獵殺所得之妖丹獻上:
“王上,臣此去驅逐之地,全為王上壽誕。但阿忘,乃臣之妻,一女怎可侍二夫。她隻是人類,配臣綽綽有餘,但擔不起大王厚愛。”
“哦?孤倒不知護法何時娶的妻。”琅釅牽著阿忘的手,問,“阿忘,席下之妖可是你夫君?”
他攥得她手生疼。
阿忘望向蒼鷲,他趕路一定很忙,都沒換衣裳就進了王宮。衣衫好幾處破了,血跡早已遍布,也不知上麵是誰的血。
蒼鷲站了起來,麵對阿忘安撫道:“不要怕,我回來了。”
琅釅將阿忘攥得更緊:“回答孤。”
阿忘仔仔細細望了蒼鷲好半晌,有一刹那想對著琅釅說:是,他是她的夫君。
可阿忘冷靜下來,都快死了,何必拉蒼鷲下水。
她淺笑道:“護法或許是認錯人了,天下間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
琅釅冷凝的神情緩和了些,他居高臨下道:“護法,孤看你是在驅逐之地殺昏了頭,眼睛不好使了,念在你獻禮有功,又是孤千歲壽誕大喜之日,此次小懲一番便罷。”
“百年內,”琅釅妖氣湧動,“不得踏進王城半步。”
妖氣衝擊之下,蒼鷲倒退一步,吐出一口血來。
他隨意擦了擦嘴邊血,並不看妖王,隻是望著阿忘道:“你希望如此嗎?”
琅釅瞧著蒼鷲,神情隱怒淩冽,濃厚龐大的妖氣實質般溢散,席下的坐席頓時粉碎,眾妖受到波及急急往外退開。
蒼鷲又退一步,口中溢出更多鮮血。
他直直凝視阿忘,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是,”阿忘麵色如常,“我希望你離開。我即將嫁給王上,你不要壞了我的名聲。”
蒼鷲心如刀絞,不肯相信。
琅釅傲慢地揚起下巴,手一揮,將蒼鷲逼退到宴席宮殿之外。
“擺宴,”琅釅道,“繼續。”
妖奴們立刻重新置辦坐席宴食,大妖們麵若無事恭恭敬敬地坐回原位。
跳舞奏樂,鼓瑟吹笙,金紅光影之下,宮廷舞姬踩著蒼鷲流下的鮮血妖嬈起舞。
琅釅回想起初見那日,阿忘說她有主了,他本並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情意匪淺呐。
琅釅輕撫阿忘手上紅痕,問:“疼嗎?”
阿忘輕輕點頭。
“疼就記住。從前便罷了,以後不得有任何牽扯。”
琅釅心道,他如今心軟多了,若是從前,怎會輕易放過。
阿忘淺笑,不想與他折騰:“好。”
宴會太長了,長得沒有儘頭,阿忘已經倦了。
三天三夜的宴會,阿忘無法像妖一樣從頭到尾都坐在席上,琅釅也不想她太過勞累,夜間便放她去睡覺。
好不容易宴會結束,阿忘躺在寢宮的榻上奄奄一息。
驀然,伺候的妖奴們儘皆倒下,阿忘被聲響驚動,睜開眼眸,望見了高大而倦容難掩的蒼鷲。
校場上。
狐族長老被請到這裡,她原以為王上是有秘事要告知於她,誰知迎來的是王上毫不留情麵的攻擊。
狐族長老苦苦抵擋之下,大喊道:“王上為何如此待我?狐妖一族向來待王上忠心!若王上要殺大妖,何必殺同族,我定協助王上,將其他族類殺戮殆儘!以供王上享用取樂!”
妖王不為所動,加大了攻擊強度。狐族長老見妖王執意如此,收起了求情的乞憐神色,怒不可遏地竭力反抗。
就算死,也不要叫妖王好過。數百年來,狐妖一族事事以王上為先,她心知琅釅暴虐凶殘,但就算肆意殺戮,也沒有率先殺同族的先例。
簡直就是瘋子!殘虐不仁暴虐無道!
這一場拚殺從日暮時分
打到了黎明。妖王的手穿心而過,狐族長老的妖丹落到了他手中。
狐族長老死不瞑目:“為何?”
琅釅瞧著狐族長老倒下的身軀,冷淡道:“為孤的王後獻上妖丹,乃狐妖一族的榮耀。安心去吧。”
天際的光恢弘灑下,琅釅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不甚在意地擦淨,端詳著掌中的妖丹,圓潤如珍珠,微光如冷月。
默默注目半晌,琅釅將妖丹收入懷中,提著狐族長老的屍體到成了廢墟的觀武台上,慢悠悠食用起來。
天際赤橘金光,遠不如他口下的血肉紅。
光照亮半個身影,如夢亦如幻,如神如妖鬼。
直到一聲呐喊,妖王才抬起頭來。
“王上,王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