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駑醒後,身邊隻有護衛。
白晝一到,霍瑛剛走,阿忘就叫人把霍玉駑從主帳裡移了出去。
護衛稟告說主公的夫人已經懷孕,勸霍玉駑回隆邱。
霍玉駑叫他們都滾,護衛們出帳後,霍玉駑躺在床上麻木地望著帳頂。
好像丟了什麼,好像什麼都沒丟。
好像到了絕境,好像隻是他自找的。
他找到阿忘了,怎麼能躺在這裡浪費光陰。
他要看著她,不能讓她再被擄走了。
霍玉駑從床上起來出了偏帳走進主帳,阿忘正在用飯,瞧見他進來頓時失了食欲。
“你又來做什麼。”阿忘道,“你該回去了。”
霍玉駑緩緩坐在她對麵,搶過阿忘擱下的碗吃了起來。他吃得狼吞虎咽,用著阿忘的筷子夾著阿忘的午膳,吞著阿忘養胎的湯羹,阿忘垂眸不看,任由他像頭野獸般發泄。
“你懷孕了。”霍玉駑喝完湯羹,沒什麼感情地陳述。
阿忘隻是沉默。她希望他離她遠些。
霍玉駑放下湯碗,站起來朝阿忘走來,阿忘猛地離了椅往後退:“你要做什麼。
“這是你大哥的孩子。”
霍玉駑扯了扯嘴角,笑得難看:“我不會害你。”
阿忘不信,轉身想往帳外走去。
霍玉駑捉住阿忘手腕:“我不介意。”
他低聲重複道:“我不介意。”
“跟我回隆邱,”霍玉駑抱住阿忘,“跟我回去吧。大哥能給你的,我也能。阿忘,你隻是忘了,等你以後想起來,你才會知道你我本是夫妻,大哥隻是大哥。”
“你忘了,如此輕易把過去丟在一旁。你以前叫我玉哥,有時候不乖學大哥叫我二蠻;你四歲還尿床,被褥都是我洗的;你特彆喜歡吃,糕點我留著給你,你卻不肯獨享,非要分我一半。”霍玉駑緩緩道,“你帶我去一片竹林,冬天落雪,冰與雪與竹葉,風吹過,清泠泠,你要我誇你尋到好地方,你說你長大了會更厲害的。”
“阿忘,這些事不是你忘掉就不存在,”霍玉駑道,“我記得,一直記得。”
阿忘蹙眉:“你要找的人早就不是我了。”
“你就當那個女娃死了,不必牽連到我身上。”阿忘道,“我隻記得如何做舞姬,如何取悅男人,你口中的那個女娃,不是我。”
“霍玉駑,大都督,”阿忘道,“你為何不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執念太深,不是好事。”
阿忘殘忍而無情的話像毒蛇一樣鑽進霍玉駑心頭,把他的血肉啃噬出好多個孔洞,以毒液灌之,騙他說那是良藥,良藥苦口良藥刺痛難免,他忍著痛著忘著也就習慣了。
他抱著懷中的女子,可女子的心與他相離甚遠,她不要他,她想趕走他。
他千裡萬裡趕來,不是來做喪家之犬的。
“我不走,”霍玉駑道,“既然過去你不認,那我們重新相識。”
“瘋子。”阿忘沒忍住低罵了聲,“我已經嫁人了。”
“嫁給大哥?”霍玉駑笑,“我和大哥一家人,我不介意,大哥憑什麼介意。”
霍玉駑撫向阿忘腹部:“你給他生孩子,他當初養你一場,你給他生個孩子就當報答恩情,也好。”
“我留下來,省得你們不知廉恥成了兄妹仍要背德。”霍玉駑說著毫無道理的話,他抓住一點似是而非的把柄試圖逼迫阿忘順從,可阿忘隻覺厭煩。
“大都督,”阿忘道,“放開我。你要發瘋找我夫君去,我沒心情招待你。”
霍玉駑笑:“阿忘啊,你以為我會讓你嫁給大哥。”
霍玉駑鬆開手,離得稍遠了些,俊美的麵容上滿是戲謔,眼神卻狠戾:“一家隻有三口,是不能成雙成對的。”
站在稍遠處,他才更好看她,霍玉駑發現阿忘確實不是他記憶中的阿忘了,她長大了,長成一個如此惑人的姑娘,懷著他大哥孩子的年輕婦人。
才十六,就這麼迫不及待要給人生孩子。
她在崔府除了學些取悅男人的東西,就沒多學些大家閨秀的矜持。
霍玉駑近似詆毀地充滿惡意地看著她,他看她的眼,看她的唇,看她尚未顯懷的小腹。他自虐般想象大哥是怎樣碰她的,是怎樣讓她在身下輕顫著低泣。
他一邊心中疼痛不已,一邊又享受自虐的痛快,隻要這樣,好像就把眼前的阿忘跟幼時的阿忘分割開來,隻有這樣,他才能忍住不發瘋。
阿忘有些懼怕此時的霍玉駑,他痛苦時她不怕,他隱含瘋狂時阿忘卻忍不住退避。
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不叫霍玉駑赤.裸.裸浸了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霍玉駑不讓她躲,他堵住離帳的路,背著光像頭虎視眈眈的獸。
“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誰。”霍玉駑可以忍受大哥帶給他的痛苦,卻不能容忍旁人帶給他一絲一毫的恥辱。
他會殺了他們,無論是尉遲氏兄弟,還是宮中那個傀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