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阿忘修仙記·下(1 / 2)

春天。萬物複蘇之季。

宣寧做了好多好吃的,他還捉了魚,刮魚鱗、掏內臟,清理得乾乾淨淨做魚湯。

阿忘慢慢吃,有魚有湯有豆腐。

“你也吃呀,”阿忘笑,“彆光看我了。”

宣寧說阿忘吃得香,他看著也香。宣寧坐下來,和阿忘一起享受美食的滋養。

心間好似有春花,每一口都是甘霖降。

這樣平凡而寧靜的日子,宣寧真希望能夠永遠停留。

可他越來越老,阿忘永遠年輕。

三十歲的宣寧,還能將阿忘當同伴,六十歲的他,隻能將阿忘當孩子了。

老爺爺宣寧像愛孩子一樣,希望阿忘多吃些,他這些年手藝越發精進,當禦廚都沒問題。

可他腿腳不利索了,走不動太多路。他讓阿忘不要管她,繼續往前走。

可阿忘不急,她和宣寧在一地停留下來。

宣寧笑著問:“你這是要給我送終?”

阿忘道:“還是希望你慢點走。”

宣寧道:“我倒希望快些。走得太慢,蒼老得叫人厭惡。”

阿忘道:“蒼老與新生是這世間的循環,如果蒼老要被厭惡,新生也應當同等仇恨。宣寧,我希望你慢點離開,不要急,因為你是我的夥伴,我在乎你。”

宣寧老眼昏花,笑著說好。

可第二日,他就把自己了斷了。

他想在阿忘麵前留有尊嚴,不希望自己老得走不動路。

因為,他沒把阿忘當夥伴,她是他的心上人,隻是沒法說出口,太狼狽,不能說,藏在心裡好多年了。

直到死,他也要藏起來。

阿忘不明白。

她替他收了屍,好生埋葬,可仍然不明白。徐蕪初時欲自儘,最後自然老死。宣寧最初想活的心如此濃烈,到最後竟是自我了斷。

這樣的顛倒讓阿忘陷入迷茫。

阿忘在宣寧墓前停留了一年。

春天,墓碑前的土地上開出細小的白花,不起眼,螞蟻攀爬。

阿忘默默看著螞蟻爬到花蕊,又爬下。

夏天,墳上的野草瘋長,荊棘與枝丫,阿忘沒有拔。

他的屍骨裡是否也長出藤蔓,血肉成養泥,骷髏留白發。

秋風起,紅楓落,踩在腳下窸窣響。

冬雪降,寒夜霜,光禿禿一地銀白滿。

阿忘站了起來,她該走了,繼續向前的路,不問路在何方。

這一日,阿忘借宿農家。

農家隻剩阿婆一人了,她的兒子在戰爭中死去,其餘的親屬也早就搬離。

這個僻靜的小村落,隻有零丁幾個老人在。

阿婆見到阿忘十分高興,阿忘說要借宿,她更是將熏製的臘肉、臘腸取下,炒了好幾樣葷菜招待阿忘。

她一邊讓阿忘多吃些,一邊問阿忘的情況,怎麼一個人到這樣的偏僻之地來。

阿忘說她是苦修的修士,便是老虎也無法近身,讓阿婆不要擔心。

阿婆笑著說好,牙缺了兩顆,但還能嚼得動肉。阿婆她原有個孫女,如果健康長大,現在估摸著也是阿忘一樣的年紀。

“你不知道,”阿婆提到孫女,笑意從皺紋裡滿溢,“我那小孫女啊,字不識幾個,卻把自個兒當成老天爺的女兒。”

“她才三歲,那個年頭大旱,我們這地兒也沒啥雨,她就跪在屋簷下求雨,說老天爺啊,我沒爹,你一定就是俺爹,快下雨,快下雨。我讓她起來,她硬是不,我正準備拿掃帚趕她起來,誰知沒一會兒還真下雨了。”阿婆笑著放下筷子,給阿忘比小孫女的身高,“就這麼一個奶娃娃,

可惜後來……”

阿婆的笑意停滯,她拿起筷子繼續吃起飯來:“唉,老了,老了,還記得。”

阿忘臨走前,幫阿婆打掃了屋子,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阿婆讓她多住些時日,她這裡什麼都少,但吃的糧和住的屋多,就算住個七八年都沒問題。

阿忘看著阿婆蒼老的麵容,留了下來。

阿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種菜喂豬,阿婆說她身體硬朗,不要阿忘乾,但阿忘每天都早起,提著鋤頭跟阿婆下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阿忘站在田頭,鋤頭立於土地,呼吸間歲月閒忙,青山幽遠。

阿婆經常教阿忘什麼能吃,什麼不能。那些小徑旁自由生長的植物,有的剝開帶刺的皮,就能吃上甜滋滋的細杆。

阿忘還跟阿婆學了一手農家廚藝,每次做給阿婆吃,阿婆都高興地捧場。

阿婆說好多年了,沒有吃過家人做的菜,自己做的,總是那個口味,沒啥變化。

時光在春種秋收裡過去,小村落裡的老人相繼去世。

一個春天,阿婆也駕鶴西去。

村裡的老人都是阿忘埋的,阿婆也不例外。

這個僻靜的小山村,到現在隻剩阿忘一人。

蒼山近,熱鬨遠,阿忘呆到了夏天。

夏天熱,井水涼,阿忘喝了半飽才離開。

她來到熱鬨的城池,冥冥之中,阿忘感到有一人與她有師徒的緣分。

一路沿著感覺走,竟是到了刑場。

人群之中,阿忘聽見人們吵嚷著這是通敵叛國的聶將軍一家。

邊疆戰亂,聶將軍裡通敵國,使得北方連丟十二座城池。

皇帝下令將聶氏株連九族。

阿忘感應到的有仙緣的孩子也在其中,就在這刑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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