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鴻俊也一個側身,飛速滑行,跟著也從李景瓏身邊滑了過去。
“彆跑!”鴻俊拿著網,眼看就要抓住那貓時,卻一腳踏空,踩上了一塊鬆脫的瓦片,瞬時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隻貓太狡猾了!都成精了!
下一刻,鴻俊離開流鶯春曉,朝著倚詩欄的樓下狠狠摔去,下麵全是剛開張的食攤,然而說時遲那時快,李景瓏一把揪住了他,把他拖了上來。
鴻俊看了眼巷子,正對著的乃是個麵攤的大湯鍋,瞬間心道好險好險。這麼掉下去,自己不一定有事,趙子龍就隻能永遠地留在那口鍋裡了。
“噓。”李景瓏帶著鴻俊朝後一躲,隻見那隻貓跳進了倚詩欄三樓,沿著虛掩的窗門一鑽,消失了。
鴻俊氣喘籲籲道:“我儘力了……”
“沒關係。”李景瓏說,“知道在哪兒就好辦了,走!”
兩人飛躍過去,從房簷上輕手輕腳翻了下去。鴻俊低聲道:“我來吧,你不怕又被……”
“還不至於這麼倒黴。”李景瓏低聲道。
倚詩欄乃是長安城中文人最喜歡逛的青樓,彆院內也布置得十分雅致。入窗後,落地點乃是一條窄廊,窄廊內則是一間接一間的房門,外頭依次刻著門牌如“將進酒”“春曉”“玉台春”等詩名等。
“分頭找。”李景瓏說,“趙子龍也幫忙,還有猴子,鴻俊,你說一聲。”
鯉魚妖本是拒絕的,但鴻俊已經把它放了下來,它隻好戰戰兢兢地把魚頭夾在一扇虛掩的門處朝裡頭看,猴子則應鴻俊一指,頓時會意,去了另一間房。
“找到以後,你就輕手輕腳地出來。”鴻俊說,“不用你抓。”繼而把鯉魚妖塞了進去。
“你左,我右。”李景瓏低聲說。
日上三竿,倚詩欄中的姑娘們不知都去了哪兒,鴻俊便也進了一間房,四處看看,聞到撲鼻而來的脂粉味,各房中裝飾得典雅豪華,想必住此地的女孩都是紅牌,李景瓏猜得沒錯,這貓果然找與秦國府相近的地方待。
鯉魚妖進了一間房,先前吃的饅頭太乾了有點噎,便跑到一個盆前去喝水,喝著喝著有點奇怪,說了聲“洗腳水,晦氣”,便不喝了。四處張望時,忽見牆上一幅畫,乃是張萱的一幅《春溪錦鯉圖》,畫上錦鯉活靈活現,柳枝搖曳,當即張著嘴,一動不動地看著。
“美人兒!美人兒!”鯉魚妖靠近些許,口水都快淌下來了。
就在此刻,它的背後突然響起了一陣爪子抓木板的聲音,鯉魚妖倏然全身一僵,渾身鱗片與腿毛都豎了起來,嘴巴發出輕響,恐懼地回頭看。
那隻獅子貓正蹲在高處櫃子頂上,雙眼一眼色碧,一眼色金,低頭不懷好意地盯著它看。
鯉魚妖頓時魂飛魄散,大叫一聲:“來人啊——!”
隔壁房中,李景瓏與鴻俊同時聽見中間房內傳來響動,馬上一陣風般地衝了過來。
那獅子貓已從櫃頂躍下,直撲鯉魚妖!鯉魚妖駭得朝榻底一鑽,躲了進去。
鴻俊與李景瓏推門衝進來時,那貓“喵”的一聲,已鑽進了榻底,鯉魚妖狂叫一聲,從榻底的另一頭又鑽了出來,沒命飛奔,撲打著尾巴躲進了櫃子裡。
“找到了!”李景瓏回身關上門,這下逃不掉了。
鴻俊爬到榻底去抓,然而這木榻不同於自己平時所睡,乃是用名貴紅木製成,背靠著牆,朝外的三麵都被架起封住,隻留幾道木欄,鴻俊已看見那隻貓正躲在黑暗裡,兩隻陰陽眼打量他。
李景瓏把胳膊伸進去抓貓,貓卻躲到更裡頭去,鴻俊在旁說:“怎麼辦?”
李景瓏的手肘太壯,被卡在了那欄杆裡。
鴻俊:“……”
李景瓏:“……”
鴻俊把手伸進去,那貓卻一臉淡定,舔著爪子,完全不把兩人放在眼裡。
“我把床抬起來。”
“一掀就跑了。”鴻俊說,“你開條縫,我進去抓。”
於是李景瓏使力,喊一聲“起”,將那重逾四百多斤的大榻扛了起來,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進去的縫,鴻俊馬上就地一滾,滾了進去。
榻底空間並不大,還堆著以布包起來的像是木柱、畫卷等物。那貓瞬間炸毛要跑,鴻俊伸手抓住它的爪子,說:“抓到了!”
李景瓏說:“先抱穩了!彆再讓它跑了!”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聲音。
“夜裡不能來,就隻得白天看看你……”
李景瓏瞬間轉頭,那男人聲音無比熟悉,瞬間瞳孔劇烈收縮。頓時猛地伸手拔,當即把手肘用力拔了出來。
鴻俊抱住了那貓,以膝蓋撐著榻頂,將那木榻竭力頂起。
“長史你再抬一下床,我好出來……”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李景瓏就地一打滾,也鑽了進來,同時撐住榻,把它小心放下。
鴻俊剛要開口,李景瓏便從背後抱著他,伸手迅速無比地捂住了他的嘴,讓他千萬不要說話。木榻剛一放下,房門便被推開,男子的腳步沉穩有力,伴隨著女孩兒的笑聲進了房。
兩人朝榻上一坐,隻聽那男子又說:“李景瓏那廝往流鶯春曉逛了一圈,害得龍武軍被禦史台參了一本,這幾日裡不能來,著實讓本官想著念著。”
鴻俊睜大眼睛,側頭瞥李景瓏,李景瓏慢慢放開了手,做了個噓的動作,繼而捏住了鴻俊懷裡那貓的嘴巴。鴻俊抱著貓,李景瓏則從背後抱著鴻俊,擠在這狹小的榻下,鴻俊感覺到李景瓏的心跳得十分劇烈,胸膛寬闊有力,身體還極其灼熱。
李景瓏一臉戾氣,隻因來逛倚詩欄那人,正是自己從前在龍武軍中的頂頭上司胡升,龍武軍總統領。當初也正是因為他毫不相信自己,才讓他在軍中遭到眾人嘲笑,更被楊國忠奚落一番。
是時隻聞胡升在榻上抱著那女孩親,滿口“晉雲”地亂叫,晉雲則開始笑鬨,不片刻便滾到一起,言語間更十分浪蕩。
鴻俊的心跳也驀然加快,十六年來他未經人事,居然在這兒被李景瓏從背後抱在懷中,兩人以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抱在一起,聽到了從未接觸過的一幕。那動靜對他來說,簡直是巨大的衝擊,胡升更是各種花樣層出不窮,聽得他麵紅耳赤。
更尷尬的是,他感覺到背後抱著自己的李景瓏呼吸粗重了不少。
鴻俊猛咽口水,李景瓏不自覺地抱著鴻俊,那手臂緊了些,鴻俊抱著貓的手也緊了些,那貓被勒得甚不舒服,兩隻爪子用力猛抓,不斷掙紮。
鴻俊擔心發出響動,驚擾了榻上的兩人,便抓住那貓的爪子,把它按住。孰料那貓爪勾住了床底堆疊雜物的麻布,把它扯了過來。
麻布一扯開,瞬間露出了一個死人的頭顱,鴻俊驀然朝背後一靠,叫了出聲。
鴻俊:“啊——!”
李景瓏:“!!!”
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李景瓏先捂鴻俊嘴,再捂他眼睛,把他緊緊護在懷裡。
恰好就在此刻,榻上晉雲也在和胡升說話,聲音恰好蓋過了鴻俊之聲,胡升又正逢酣時,尚未發覺。
鴻俊毛骨悚然,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盯著個死去的人臉看,差點被嚇瘋,回過神後隻瘋狂喘,李景瓏滿臉震驚,簡直不敢相信,又緊了緊手臂,示意鴻俊彆怕。
榻上,胡升已然事畢了,還在朝晉雲說話。
鴻俊打量那死人臉,發現那死人仿佛已被放在這裡很久了,張著嘴,臉上皮膚早已變乾發黑,兩眼乃是空洞。李景瓏輕輕伸手,解開那塊布,見那乾屍蜷著身體,身穿白色布衣,以一個恐懼的動作縮在床的最裡麵。
鴻俊摸了摸李景瓏的手臂,李景瓏也起了滿手雞皮疙瘩。
胡升笑道:“這就走了。”
“這就走了嗎?”晉雲依依不舍道。
“改天再來看你。”胡升抱著晉雲,在她臉上“啵”地親了一口,穿上衣裳,推門出去,晉雲也跟著將胡升送了出去。
不多時,兩人才從榻底鑽了出來,李景瓏不住喘息,與鴻俊對視,眼中都充滿了茫然。
鴻俊說:“怎麼辦?”
李景瓏尋思片刻,說:“此地不宜久留,事關重大,先不要驚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