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亨朝李隆基唏噓道,“不知竟如此凶險!”
裘永思道:“雖說妖邪橫行作亂,卻終究天佑我大唐,最後一刻,天降金翅大鵬鳥,正是祥瑞再臨之兆。”
“是呐。”李隆基長聲歎道,“大鵬鳥是朕親眼所見。”
鴻俊心道還好當時來的不是重明,否則光是救火就得忙個三天三夜。
李亨等人頻頻點頭,目中卻終究現出迷茫,明顯不大相信,一副“這是什麼鬼”的表情,奈何李隆基信了這故事,也隻好隨他去了。
李隆基經這次之後,神情仿佛更委頓了些,聽完後勉強精神一振,又說:“最後是一條鯉魚,救了你們母妃。”
“鯉魚。”李琰與李瑁還沒從“你哄我玩呢”的想法中回複過來,便下意識點頭,李瑁說:“鯉魚是不錯的。”
“是條好魚。”李亨聽完前麵那一大串,既是狐妖又是鼇魚,一大堆怪物,現在已不知如何置評,隻得點頭附和道。
李隆基又問:“魚呢?”
“趙子龍。”鴻俊側頭道,“叫你呢。”
鯉魚妖便從案後冒出頭來,嘴巴動了動,看了眼鴻俊擺在案上的和田玉珠,再看皇子們,刹那金花落內一片肅靜。
鯉魚妖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要客氣。”
“哇啊——”
三名皇子頓時駭得夠嗆,碰得茶碗翻側,險些召來侍衛,李隆基卻哈哈大笑起來,說:“所以,現在你們信了?”
李亨心有餘悸,低頭看鯉魚,卻極快地恢複了鎮定,點頭道:“這下是信了。”
“朕在宣德門前許過,誰救了貴妃,便有封賞。”李隆基問,“你想要什麼?說罷。”
鯉魚妖突然想到一事,說:“封官倒是不必,鯉魚當官兒是挺奇怪的。隻是有一事相求,陛下,我曾有一位恩人,現下死了,聽說在興教寺留下了不少舍利,能給我一枚,留個紀念嗎?”
“那是自然。”李隆基朝李亨說,“過幾日,你便替它辦去。”
“是是。”李亨以袖子擦了把汗,忙自點頭。李琰與李瑁仍充滿驚懼地不住打量鯉魚妖。鯉魚妖把腦袋探進鴻俊的茶碗中,喝了幾口茶,見慣了人類這眼神,便依舊縮回案下去,在鴻俊腳邊橫躺著。
李隆基又道:“自然,景瓏除妖功不可沒,明日起,驅魔司各有封賞。再封你一塊地,屆時你自己選去。”
李景瓏忙又躬身謝恩,李隆基朝李亨說:“原本驅魔司在國忠手下,今夜起,便歸你統領了。”
眾人都知道李隆基見了驅魔司通天本領,放在外人手中終究不放心,依舊得抓在李氏一族中,為帝王家效命才是。現下直接撥給太子,凡事都聽太子吩咐,皇帝夜裡才睡得踏實。
“倒是有一事相詢。”李亨又問,“景瓏,如今長安,不知還有沒有妖,有多少妖?”
李景瓏沉吟後答道:“幾乎沒有了,但是否一個不剩,說不準。”
眾人互相看看,事實上昨日驅魔司各人已分頭出發,到城中各個地點觀察過。昨夜更是在觀星台上反複討論,長安城不再像從前一般,有一股籠罩在城上的雲霾,料想妖王一死,大小妖怪已樹倒猢猻散,撤了個乾淨。
莫日根說:“金翅大鵬鳥歸來,就是最有力的佐證,雖不知它如今藏身何處,但想必短期內不會再有任何異常。”
“唔……”李隆基點頭道,“大慈恩寺內繪有迦樓羅,乃是鎮妖辟邪的護國神鳥,既已回歸,確實不必再擔憂了,好,就是這麼著。”
李隆基今天明顯無心多留,得回去看楊玉環,眾人便起身相送。皇帝走後,李景瓏又談天說地地與皇子們聊了幾句,見眾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李亨率先提早散了,離開金花落,親自將李景瓏一行人送到興慶宮正殿外。
昨夜下過一場雨,此刻夜空繁星燦爛,銀河如帶,星辰照耀大地,在狐妖伏誅後,長安氣象確實有了明顯的變化。
“殿下。”李景瓏轉身道,“驅魔司手握神通,卻無法對付不諳法力的凡人,還請您諒解。”
“這是自然。”李亨笑道,“父皇今日特地叮囑過,總不至於讓爾等去辦甚麼刺殺一類的俗事。我更希望驅魔司這柄利劍,永遠不要再有出鞘的那一天。”
李景瓏淡淡答道:“但願如此。”
說畢,李景瓏與李亨之間互一行禮,彼此心照不宣,李景瓏帶領驅魔司效忠於未來的大唐皇帝,而太子則感謝驅魔司出手救了他全家。兩人各自離開校場。
“好像沒了妖氣,真的不一樣。”鴻俊笑著說。
莫日根答道:“說也奇怪,現在的夜空就像在草原上看的一般。”
鴻俊背後的鯉魚妖答道:“妖氣籠罩長安時,眾星晦暗,客星犯主,有兵殺之氣。眼下妖王一死,群星的靈力自然增強。”
眾人走在校場上,正要離開午門,莫日根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說:“隻是不知道黑蛟去了何處。”
裘永思朝莫日根使了個眼色,這點小動作卻逃不過李景瓏的雙眼,李景瓏便道:“怎麼了?”
“過幾天再說罷。”裘永思笑道,“有些事,還得從長計議。”
李景瓏也不追問,便點了點頭,忽見一輛馬車馳來,停在午門前,車上下來一個人,卻是李隆基。
“陛下?!”李景瓏驚訝道。
“你陪朕走走。”李隆基說道,“孔鴻俊,貴妃有幾件事想問你。”
餘人便都識趣地離開皇宮,李隆基帶著李景瓏,沿午門外朝校場邊上走去,鴻俊則讓鯉魚妖跟著莫日根回去,自己上了馬車,車內生起了火盆,隻見楊玉環裹著一件大氅,正在出神,一見鴻俊便微微笑了起來。
“陛下不喜歡我提往事。”楊玉環柔聲說,“你聽了就聽了,不可常說。”
鴻俊問:“為什麼?我正想問你呢……”
楊玉環笑了起來,說:“從小在家裡,不怎麼經世情罷?”說著以手摸了摸鴻俊耳朵,問:“這又是怎麼回事?在哪兒受的傷?”
鴻俊側頭,撓了下受傷的耳朵邊緣,答道:“沒什麼,小時候總是磕磕碰碰的,輕傷。”
楊玉環歎了口氣,詢問鴻俊家事,鴻俊便簡單說了些,楊玉環便道:“也就是說,毓澤與孔大夫去世後,你在山上過了十二年。”
“我爹娘是個怎麼樣的人?”鴻俊對父母已全無記憶了。
“珠聯璧合。”楊玉環柔聲說,“金童玉女,一對佳人。你娘本是華陰賈家之女,曾與我結伴上長安,前來參加鹹宜公主的婚禮……不久後,洛陽、弘農、司隸等地發生了一場瘟疫,你爹懸壺濟世,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楊玉環抬眼看鴻俊,鴻俊沉吟片刻,想起虢國夫人臨死前所言,終究覺得不放心,把手指按在楊玉環脈上。
“姐姐的事,陛下都告訴我了。”楊玉環低聲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的,你知道嗎,鴻俊?”
鴻俊眉頭深鎖,用五色神光再探了一次楊玉環的經脈,楊玉環不像李景瓏修煉武藝,經脈中空空如也,亦不排斥他的五色神光。
“你記得什麼時候,有見奇怪的東西嗎?”鴻俊抱著手臂,一腳踏在馬車隔板上,側頭問楊玉環。
“小時候見過一隻白狐。”楊玉環沉吟道,“就在十四歲那年。”
“白狐?”鴻俊倏然感覺到了不妥,“不是灰的嗎?”
楊玉環點了點頭,說:“後來在嫁給……嫁給李瑁後,生過一場重病,夢裡備受煎熬,高燒不退。就在生病前,你爹突然與你娘,來了府上,說我最近將有劫難,隻有一法能救我性命。”
“什麼辦法?”鴻俊問。
楊玉環皺眉道:“他在我背上,以藥物畫了個印記,說能抵擋妖魔……”
鴻俊腦海中恍若有雷電炸開,他隱隱約約,推斷出了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