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聚散依依(2 / 2)

天寶伏妖錄 非天夜翔 10548 字 8個月前

寂靜中,裘永思歎了口氣。

“我本以為它來到長安,化身妖王,可沒想到,主掌此地的妖王,卻是一隻九尾狐……所以……”裘永思苦笑道,“獬獄下落,猶如大海撈針,隻恐怕要和大夥兒分彆好長一會兒了。”

李景瓏沉吟片刻,又朝阿泰道:“那麼你呢?”

阿泰答道:“陛下那夜在金花落中召見我時,答應我借我烏孫古道畔庫爾台縣,在其中招兵買馬,並發我一道手諭……你們看?”

莫日根也是才得知,皺眉道:“庫爾台地區太危險了!匈奴人出沒頻繁,你要如何立足?”

“我還有衛士呢。”阿泰朝眾人說,“何況我再怎麼說,也是波斯聖王後代,嘿嘿……”說著抖了下扇子,答道:“尋常匈奴,又怎麼會是我們的對手?”

李景瓏點了點頭,說:“為何那夜歸來後絕口不提?”

阿泰答道:“長史,我不想給您與大夥兒再添麻煩,這些日子裡,實在感謝各位的照拂。”

說畢阿泰退後半步,規規矩矩,伏身朝眾人一拜。鴻俊忙上前去扶,眾人一時唏噓不勝。

“離開是最好的辦法。”裘永思說,“長安妖王已除,我等盤桓太久,隻怕惹得天子與朝廷官員忌憚,驅魔司可收妖,也可……”

“不必再說下去了。”李景瓏打斷道。

莫日根觀察李景瓏表情,便知天子已有此忌憚。

“你們還會回來嗎?”李景瓏問。

“找到白鹿以後,我會帶她回草原。”莫日根答道,“如經過長安,我想請長史您為我們主持婚事。”

李景瓏笑了起來,那笑容中卻帶著一絲苦澀。

裘永思說:“收走黑蛟後,興許我還是得守在西湖邊,畢竟那兒是通往鎮龍塔的唯一出入口,不過偶爾來長安看看,倒是可以的,歡迎你們隨時過來作客。”

阿泰則說:“收複故土的願望,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但如果有一天混不下去,說不定也隻能來找弟兄們了。”

李景瓏樂道:“我倒是希望你彆再來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彼此眼睛都紅了,李景瓏歎了口氣,側頭避開他們的視線,朝鴻俊道:“你呢?”

鴻俊還陷於震撼之中,半晌未回過神,被這麼一問,下意識道:“我……我……”

鴻俊離開曜金宮前其實不想走,重明與青雄囑咐他辦三件事,一是心燈物歸原主、二是驅逐長安妖王、三是查清身世真相……現在心燈不知算辦成沒辦成,長安妖王倒是滅了,身世真相也算知道了個大概,隻未找到殺父仇人。

“我……應當還會待一段時間吧?”鴻俊怔怔看著李景瓏,突然覺得這場告彆,對李景瓏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雖說聚散如流雲,緣分轉瞬即逝,可李景瓏似乎從來沒幾個朋友,驅魔司一散,長安再沒有妖了,李景瓏又能做什麼呢?隻好終日待在房中,等待他們的歸來。

聽到這話時,莫日根便笑道:“鴻俊,那你可得好好照顧長史。”

阿泰說:“要麼長史就交給你了,你好歹也是個王子,哪天要回家去時,便把他捎上罷。”

裘永思馬上道:“就是這麼說!一言為定!”

李景瓏:“……”

鴻俊恐怕李景瓏太過悲傷,便道:“好!一言為定!”

李景瓏道:“我還沒點頭呢!你們一個兩個,就這麼走了!究竟有沒有良心?!”

“你還有鴻俊啊。”裘永思笑道。

“就是就是,你還有鴻俊嘛。”阿泰與莫日根附和道,又朝李景瓏敬酒,李景瓏二話不說,接過喝了。

“走是可以。”李景瓏說,“若哪天長安再陷妖患,要如何找到你們?”

莫日根說:“夢的力量無處不在,但凡長安妖氣衝天,我一定會回來。”

阿泰說:“你把信交給前往西域的商隊,讓他們帶到庫爾台,若有需要,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裘永思答道:“長史,您把信通過驛站,送到杭州西湖萬柳山莊,家人自然能通知到我。”

李景瓏低頭注視酒杯,歎道:“從認識大夥兒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有一天要離開,可隻沒想到這麼快。怪我,怪我……”

“怪你什麼?”莫日根笑道,“若不是長史,大夥兒又怎麼能齊心協力……”

“怪我沒有好好珍惜,與各位相處的日子。”李景瓏抬眼,看著餘人,緩緩道,“唯願此生還有再見的機會。”

這話一出,裘永思、莫日根與阿泰眼裡都帶了淚水,鴻俊差點兒就哭了。

“我也沒什麼東西好送給你們的。”李景瓏低著頭,以修長手指不住揉眉心,低聲說,“屆時你們都把馬兒帶走罷。留在驅魔司裡,我也不會再讓彆的人來騎它們。”說畢又是一笑。

眾人便沉默不語,各自點了點頭。

“我彈首歌給大夥兒聽吧?”阿泰忙道,轉頭拿起巴爾巴特琴,也不等眾人回話,便撥弄了幾下琴弦。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青……”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曲《陽關三疊》鴻俊常聽,奈何從前每一次聽時,不過聽曲聲,直到今夜,方聽出其中有幾許惆悵,幾許不舍。

阿泰的琴聲在長夜裡流淌,唱過《陽關三疊》後,莫日根便道:“彆那麼喪行不!”

“好好好。”阿泰說,“換一首!”

“敕勒川,陰山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一夜,眾人暢飲,唱過《陽關三疊》《春江花夜月》,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高堂明鏡悲白發,朝成青絲暮成雪……”接著又是“長風萬裡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舍容青發,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到得四更時分,大夥兒都醉得不省人事,躺的躺,靠的靠,或趴在案前,或倒在牆角,鯉魚妖側躺在案上,時不時地尾巴撲騰幾下。

過得許久,莫日根先自睜開雙眼,揉了揉太陽穴。睜開醉得發紅的雙眼,悄然起身,籲了口氣。

“弟兄們,後會有期。”莫日根低聲說。

他緩慢起身,單膝跪在門前,左手覆右胸前,躬身行禮,繼而轉身離去。不多時,裘永思與阿泰也醒了。

“現在走嗎?”裘永思以口型問道。

阿泰點了點頭,彆離之時,最是傷感,不若悄無聲息,就此離去。

四更時,驪山山腳下,阿泰、莫日根與裘永思駐馬官道前。

阿泰:“我往西。”

“我去東北。”莫日根說。

“我南下。”裘永思道,“弟兄們,那麼,咱們就此彆過了。天高路遠,後會有期。”

莫日根道:“群山萬丈,大海茫茫,終有再見的一天。”

阿泰笑道:“嗨咩猴比!我會想你們的!”

“其實我一直想問很久了。”裘永思說,“嗨咩猴比,究竟是啥意思?”

阿泰說:“這是波斯人摯友重逢的問候,‘啊!又見到你了,親愛的摯友’。”

莫日根笑道:“咱們第一次見時,你也這麼說,那時可素昧平生,也不是摯友呢。”

阿泰望向深邃的夜空,平原上,北鬥七星在天邊閃耀。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阿泰悠然答道,“大夥兒終有一天會成為摯友。緣分使然,看似萍水相逢,其實都是命中注定,又有何妨?駕——!”

阿泰策馬離開,投入了茫茫夜色中,裘永思也一聲“駕”,調轉馬頭,上了南下的官道。

莫日根回頭望向驪山,再側頭望向背後的一個皮鞍,低聲道:“長史、鴻俊,你們多保重……駕!”

三騎各自掉頭,消失在平原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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