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俊略明白了些,李景瓏又朝他解釋道:“塞外諸城遭到洗掠也好,如今進攻涼州也罷,都是為了殺人,增加軍團成員。張顥來曆不明,但身為散播瘟疫的妖怪,必有人指使,而莫日根、老將軍、城內兵士們的病,都著落在這家夥身上。”
“指使的人會是誰?”鴻俊問。
“那麼就隻有問他才知道了。”李景瓏吩咐道,“動手罷。”
鴻俊先是將冰塊的手臂位置化開,衛士們便上前以鐵鏈緊緊捆束住,接著則是兩腳。上了鐵枷與生鐵鎖後,李景瓏還生怕他再掙脫,又在腳腕、手腕上各綁了浸濕的牛皮筋繩。
最後士兵拖著鐵鏈,將冰棺中的戰死屍鬼王拖起來,朝石柱上一捆,冰棺轟然碎開,抖落滿地冰渣,鬼王脫困!
“劉非?”李景瓏以冰毛巾敷著被打腫的左眼,問道。
鬼王被拴在石柱上,聽見這名字,緩緩抬起頭,那眼珠與所有的戰死屍鬼一般,呈現出渾濁的白色,唯一不同的,則是瞳仁若隱若現。
“把解藥交出來。”李景瓏沉聲道。
鴻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鬼王沒有回答,隻是略抬起頭,表情毫無變化,眼睛似乎朝著天空。陸許要上前去,鴻俊卻拉著他,搖搖頭。
“把解藥交出來!”李景瓏幾乎是咆哮道,緊接著手中釋放出心燈光芒,刷然照耀鬼王,鬼王發出悶吼,不斷掙紮,顯然極其痛苦。
李景瓏將心燈一收,鴻俊不由得心生恐懼,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拷問妖怪,然而不拷問,莫日根與這麼多人的性命,便危在旦夕。
“他們不會說話?”鴻俊回憶這一路上,似乎沒見任何一隻戰死屍鬼說過話。
“拿紙筆給他。”李景瓏朝士兵們吩咐。
於是便有士兵取了紙筆來,遞到鬼王手中,李景瓏知道自己沒有時間能耽擱,首先要問出解毒的方法,其次則是這一切的幕後操縱者。
鬼王握著筆,士兵又以木盤墊著紙讓他寫。
李景瓏說:“想活命就老實交代。”
李景瓏這話頗有歧義,對一個已死之人說“想活命”確實挺奇怪的。然而鬼王沉默片刻,突然以捆縛住的雙手一下橫掃開筆,朝士兵發出怒吼!
鬼王一咆哮,士兵頓時哀號著連滾帶爬地逃開,李景瓏終於忍無可忍,提起拳頭,正想一拳揍在那鬼王臉上,鬼王卻絲毫不懼,掙了掙鐵鏈,意思是你把我捆著,有本事放了我單挑?
李景瓏簡直怒不可遏,勉強按捺下憤怒,轉身離開。
“怎麼辦?”鴻俊追在李景瓏身後,焦急問道。
“不知道。”李景瓏煩躁不安,問,“病人情況如何?”
鴻俊先前已看過一次莫日根與哥舒翰,服藥之後倒還穩定,就是一直昏迷不醒,隻不知道撐得了多久。
“讓我想想。”李景瓏在偏廳榻上盤膝坐下,連日缺乏休息,令他十分疲憊。
“劉非、劉非……”李景瓏回憶著張顥所言,自言自語道,“這鬼王生前是誰呢?古人中有將領名喚劉非的麼?”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他開口說話,鴻俊正要出去,李景瓏卻說:“陪我一會兒,鴻俊,我太累了。”
李景瓏計謀慎密,一環扣著一環,成功地使了一招擒賊先擒王之策,沒想到卻栽在了最後一步,且張顥的反叛是他萬萬料不到的,若早多個心,再扣下張顥,說不定還有辦法。
現在最關鍵的,要怎麼讓這名鬼王開口說話。
鴻俊提出了另一個設想:“萬一他是一隻扯線木偶,無論鬼王還是尋常屍鬼,都沒有自己的想法,而是被操控著呢?”
“不可能。”李景瓏沉吟,答道,“他的武功與身手、指揮軍陣的能耐,都絕非他人借手可言。”
鴻俊沉吟不語,李景瓏趴在案前,說:“我睡一刻鐘。”
鴻俊給李景瓏生旺了爐子,待他熟睡後便起身去看病人,巡了一圈後,回到走廊前,幾名士兵守在校場中,陽光直射而下,鬼王終於有了點表情,他的眼睛痛苦地眯著,披頭散發,被拴在石柱上,顯然十分畏懼太陽。
鴻俊忽然想起一件事——戰死屍鬼集中行動之時,不是在晚上,就是大雪天,也即沒有陽光的日子。而他們對李景瓏的心燈,比起尋常妖怪更為害怕。
陸許還在校場上等著,見鴻俊與李景瓏商量未果,便焦急地朝他說:“鴻俊!”
鴻俊示意他少安勿躁,答道:“會有辦法的。”
他緩慢走近鬼王,在他身前三步外停下。
“劉非?”鴻俊問道。
陸許跟了上來,鬼王本耷拉著頭,頭發上掛滿了冰碴,眼下稍稍抬起些許,以渾濁眼珠打量著鴻俊。
“我也是妖。”鴻俊突然說。
鬼王沒有回答。
鴻俊摘下孔雀翎,遞到鬼王麵前示意他看,說道:“這是我爹的遺物,他是妖怪。劉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鬼王沒有看孔雀翎,隻是抬起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鴻俊,末了,喉嚨“咯”地一聲清響。